□ 薛丰
四月中旬风日研和,花木扶疏。和几位同事参加在溧阳举办的智能建造观摩会,下午报到,次日参展。报到完才四点钟,大家提议到附近的大坝逛一圈,说是附近,开车也要二十多分钟。身处高高的坝岸,即使车轮缓缓行驶,还是觉得风猎猎作响,如挥舞的旗帜统领万物。烟柳轻拢,西边灰色的丝绒般天空在湖水上方铺展。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在溧阳壹号公路的某段上,此时浅月照影,该找地方吃晚饭了。
回头经过天目湖镇,离住的地方不远,就在这觅食吧。中午吃的食堂,早就饥肠辘辘,看到酒楼食肆逐渐亮起来,尤觉灯火可亲。我年龄最小,担负起找饭店的任务。几乎家家都有鱼的招牌,初来乍到也不知道怎么选,只想快点寻食果腹的我,不想再殚精竭虑花时间看“大众点评”,于是便撒起了善意谎言:“前面那家大众点评评价不错!”我指着名叫“渔村人家”的饭馆对他们说。同事跟我一起进了这家饭店,我暗暗祈祷不能太差呀,难得大家出来,我也是看到这家店外面灯火通明,才断定生意应该不差,如果生意不好,就会考虑成本处处节约了。谁知走进来一看,才知自己犯了经验论的错误,心顿时凉了半截,只有两小桌五个人在用餐,大概富余六七桌,可是服务员已经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于是大家就都坐下来,我估计他们也饿了,四个人点了寻常四个冷碟。同事甲点了“溧阳扎肝”,不看菜谱,我完全会意不了这是一道什么菜,听他饶有兴致地介绍,原来是用猪小肠把五花肉、猪肝、油豆腐和涨发好的笋干五花大绑扎结实,经过红烧炖煮而成。他一边介绍一边做动作,好像他亲手制作一样。这几样食材都是小有分量的,想必捆扎的人一定既有手劲,手指也很灵巧,因为碰到的都是比较油腻的东西,不然容易打滑,一盘散沙。此道菜上桌,筷子夹上去沉甸甸的,块头实在是太大,我用手挡着嘴,尽量保持着优雅的吃相,毕竟是女士,最大限度地使用咬合肌才能品尝,是那种普罗大众的红烧肉类口感。甲吃得津津有味,连连称赞,他小时候来溧阳走亲戚就吃过,他吃的是悠悠岁月。这道菜成为传统名菜保存下来,大约也是因为当时物资匮乏,就地取材的一种搭配吧,算是平民中的奢侈菜了。
我唯一点的菜是将他们点的中份“天目湖砂锅鱼头”换成小份,这是因为女人的天性里有当家的基因。况且我选的这家饭店,口味是否得到大家喜欢,目前还是未知数,故而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能再作主了。餐桌上的主角登场了,听说选用的是天目湖本湖的大花鲢(大头鲢),今天我还知道了它有个学名叫鳙鱼,大概是由于样子很普通吧,有点大道至简的意思。揭开圆润的锅盖,咕嘟冒泡,待腾腾热气慢慢褪去,一只肥腴细嫩、胖乎乎的鱼头展现眼前,占据锅的直径。说是鱼头,却连着脊背快达到鱼身的一半长度,既满足了吮鱼头的人,又满足了吃鱼肉的人。汤鲜汁浓,汤色如雪似乳,产生视觉上的美;鱼肚鱼脑柔软,胶质感满满,产生触觉上的美,不愧为天目湖一绝!甲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加麦乳精,是炖出来的白。”完全沉浸在自己笃定的品鉴中。麦乳精作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滋补品中的扛把子,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在这里怎能不喝点啤酒——天目湖啤酒!晶莹透亮的啤酒花,色清味甘,琥珀色布满杯身,喝下去一种“血脉觉醒”的感受传遍全身,正应了那句“人生苦短,把酒倒满”。因为鱼汤喝多了,腹中已盛装不下,平常不喝酒的同事乙给我代了一杯啤酒,真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