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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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月13日 星期二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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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哥儿

  □ 胡小飞

  林哥儿命苦,从小没了娘。那张挂在堂屋东墙颜色发黄的相片,几乎承载了他所有的母爱。

  林哥儿的娘什么都没留下,给他留下了瞎眼的爷爷和聋耳的父亲。生活的困苦并没有影响林哥儿童年的快乐。做完作业,他和我们一起砸钱堆、飞纸角、拍火柴花。林哥儿腿不好,从来不玩跳方。我们跳方的时候,他在一旁静静看着,笑眯眯的,似乎也能体会跳方的乐趣。

  砸钱堆,林哥儿是很有眼力的。他有一枚铜板大小的小铁饼,视若珍宝。我亲眼见过他将铁饼装进火柴盒,再放入饼干盒里,如同寺庙里保存佛骨舍利一般。林哥儿说,那是从侯公庙的水塘边捡来的。于是每次放早学,我们都带着树枝和吸铁石去水塘边找铁饼,但除了几枚“通宝”,从未有人寻到铁饼。过年得了压岁钱,换来“铅角子”(硬币),摞在平砖上,林哥儿举着铁饼,对着平砖上的“铅角子”瞄了瞄,手腕发力瞬间甩出铁饼,一分、二分、五分如雪片般飞溅开来……“好!”一旁看热闹的大人们也不禁喝彩起来。

  两个猎人扛着竹竿标枪来庄上捉“黄仙”,林哥儿紧跟猎人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因为惧怕猎人身边游走的猎狗。猎人在一处草垛四周拉起绳网,举起标枪往草垛里捅。猎狗异常亢奋,东突西奔,左右嗅探……“黄仙!”伴着林哥儿的惊呼,一只黄鼠狼从草垛里窜出,横冲直撞。狼狗狂叫着冲过去,死死咬住黄鼠狼。猎人将“黄仙”装进口袋,转过头直夸林哥儿眼睛尖。

  林哥儿家除了电灯,再无其它电器。炎天暑月,都在屋外过夜。吃过晚饭,他和父亲用长凳架起两张门板,挨着凳腿绑上小竹竿,支起一顶麻布蚊帐。夜深了,月光倾泻,村庄通明得如同白昼,林哥儿点燃两根蒲棒插在不远处,钻进帐子。父亲不会讲故事,他只能看着扑闪扑闪的萤火虫,听着唧唧啾啾的虫子叫声,风吹半夏,婆娑树影,年复一年。

  林哥儿长得瘦弱,除了过年过节,他家很少见荤腥。林哥儿也很少吃零食,他最丰盛的零食来自亲戚结婚的几块喜糖和拜年时乡人给的糕饼糖果。初一拜完年,他将拜年的果食分门别类装进饼干盒,一个正月,林哥儿是幸福的,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

  “当当——当当!”仿佛只有夏先生能够敲打出这样极富韵律的钟声。多少年以后,我还经常回忆起这样的钟声。迷糊中见夏先生左手夹着课本,高举右手拉绳敲钟。我在奔跑中不慎摔倒,愕然惊醒,方知梦境而已。迟到要被罚站,交不齐学费也要被罚站。每年开学,交不齐学费的学生靠着教室南墙站成一条长龙。一周下来,只剩林哥儿和安子。安子家贫,从小父母双亡,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他们每天倚在南墙边早读,趴在窗台上听课,时不时眼神碰撞,相互勉励。

  林哥儿和安子回教室上课了,学费减半。即便如此,林哥儿的学费还是要等到夏秋收以后才能交齐。

  升了初中,姑父给林哥儿弄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车很破旧,不时发出“咔咔”声响。林哥儿每天天不亮起床,睡梦中的人们听见动静,便知道他上学去了。东大圩路土风尘,一夜风雨便泥泞不堪,瘦小的林哥儿只能推着车艰难行走。父亲追上林哥儿,将车扛在肩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消瘦徐行。

  中专毕业,林哥儿没有去国家分配的单位报到。他告别父亲,独自前往苏州找工作。

  两个多月音信全无,父亲坐立不安,责怪林哥儿不听话。

  终于等来了林哥儿的消息,父亲和姑父赶到昆山。林哥儿告诉姑父,为了找工作,他辗转苏州各地,白天以馒头面包充饥,晚上和几个同学挤在狭小的旅馆里。后来为了节省开支,他同求职的打工人一起在公园的凉亭里过夜……姑父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大声告诉父亲林哥儿的境遇,父亲心疼落泪,不再言语。

  林哥儿在昆山买房置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父亲去世后,老屋日渐残破。林哥儿翻建了老屋,每年春节,他都带着家人回到庄上。林哥儿和伙伴们聊着童年的故事,他脸上带着笑,正如早年那个正月里的林哥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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