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夏天,我们毕业了。好像突然间长大,不得不面对人生一次重要的分离。
我已想不起来,那时的我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只知道,此后,每一次来到三垛,都是心情复杂,激动、怀念、不舍、怅惘……
我曾经专门带着孩子到这里来吃阳春面。那浓郁的酱油香气混着葱花、胡椒粉的味道扑面而来时,我想起了二街上我们曾经常去的面馆,老板为人和善、神情娴雅,常常会为我们多加一点面条,因为我的一句“喜欢”,她把孟庭苇的一盘歌曲磁带送给了我。如今,她的店面早已消失无踪,她的和善却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曾经到二街上闲逛,找寻我们当日的生活痕迹。那个租书店,那个录像厅,那个邮局,那个医院,那个裁缝店,怎么就渐渐地变了模样、改了形容、藏了踪迹?直到今年去,才赫然发现,二街也已经被装修得面目全非。还记得深深巷弄里的明清样式老建筑,挑高的厅堂、狭小的房间、居中的天井、雕花的窗格,这些都还在吗?曾经有同学租住这样的老房子,在老房子里男生喝酒抽烟,女生愉快地聊天,坐在板凳上,我们抬起头就能看到夜幕里的星星……
我曾经几次来到校门口,看看它,像是看望亲人一样。看着它变成小学,看着它被弃用。曾经被我们擦得亮亮的玻璃,碎得让人惊心动魄。曾经居住过的简陋的女生宿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几棵高大的枝叶纷披的松树,还倔强地站立着。过去的我们,那么喜欢以它们为背景,留影纪念。
变化是逐渐的,我们告别了这块土地,就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小河被填平、大河被疏浚、破落的棚户被拆除、崭新的楼房拔地而起。与此同时,我们也在不断变化着,当年的青涩少年已成熟稳重得独挑大梁,当年的活泼女孩也出落得贤惠能干,当年意气风发的老师愈加睿智豁达。
如果说,岁月是一条河,那么这里就是一个码头。当年我们聚在一起,在这里作短暂的停留,彼此能成为生命乐章里动听的一个音符,人生道路上不可缺少的一个注脚,何其有幸啊!
西方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岁月催人不断向前,岁月催人不断老去。这块热土终究会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曾经的情感、经历不会被磨灭。
2019年夏天,分别了二十年的我们又聚在了一起。宴席上,大家谈笑风生,好像不曾那么长久地分开过。一时间,我竟有点恍惚。前尘如梦,再回首,已是将近不惑之年。也许命运把我们抛到了路上,只能向前,无法回头;但我依然感谢命运,让我们彼此认识、了解、陪伴,哪怕下一刻,我们又要挥手告别。
不说再见,请记住我们年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