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我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插队。生产队长带我们知青到庄稼地里先熟悉一下。望着大片的农田,绿油油的一片,水嫩嫩的。我惊叹道:“老队长,种这么多韭菜,怎么没人割呀?老了多可惜!”老队长听了“噗嗤”笑起来:“孩子,这是小麦,不是韭菜。”顿时,我的脸一阵发烫,闹出了小麦当成韭菜的笑话。
后来,我们知青分得一块自留地,并育了一畦韭菜。春回日暖,经历了一个严冬养精蓄锐的韭菜渐渐长了起来。它那整齐的叶子,一丛一丛,细细长长,煞是可爱。我把刚从地里割回来的鲜韭清炒。锅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将沥干了水的韭菜倒进去,韭香便蓬蓬勃勃地在屋子里飘荡。若来了同学,就打两个鸡蛋,入锅煎成金黄的蛋饼,滋滋地响着,与韭菜共炒,端上桌,鲜嫩的香。还有将韭菜切成小段,摊煎饼;再有从池塘里摸回两斤螺蛳,剔出它的肉来,用白酒闷,再准备一点咸肉,放在一起炒——这道菜,既是“山珍”,也是“海味”,这叫“山珍海味”一盘收。
有一次探亲期满,第二天早上6点要赶火车,临走前的晚上,我和母亲坐在老房子里聊到深夜。临睡前我说:“妈,下次回来我一定在家多陪陪您,还想吃您亲手包的韭菜饺子呢。”说完,我回屋睡了。母亲却走进厨房,把家里两斤多韭菜择完、洗净。接下来擀饺子皮、包馅,这一切都做完已经是凌晨了。母亲想了想,还有一会儿得煮饺子了,干脆不睡了。等到闹铃准时响起,我一睁开眼睛,鼻子隐约闻到一股久别的香味,这香味越来越浓,最后在厨房里达到了鼎盛,一大锅韭菜饺子正冒着热气,在锅里翻滚呢。母亲连连说:“快趁热吃了吧,你最爱吃的韭菜饺子。”并立即将饺子盛进碗里,递到我面前,看着我吃下去。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母亲就当真了,为了让我临出远门前吃上一顿暖暖的韭菜饺子,她一夜未眠。这真是母爱的伟大啊!
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改变爱吃春韭的习惯。在平凡的日子里,春韭调制出一种生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