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小飞

　　那个初夏，夜幕下的乡村依旧忙碌，星月倒映在水田里，蛙声一片，大人们躬身赤脚站在田里插秧，一阵风，一抬脚，浮光闪动……那时的月，澄明，透亮。忽地闻见一阵栀子花香，我知道是外婆来了。竹篮里放了一簇素白的栀子花，她将栀子花养在水碗里，摸摸我的头，嘱咐几句，回了。作业不多，很早写完了，我看看柜台上的钟，打开广播。

　　那时候广播家家都有，通体天蓝，中间镂空，挂在堂屋壁角处。“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广播里的明快旋律和甜美嗓音瞬间把我吸引住了。那段时间，市广播电台每周都会播放《粉红色的回忆》。上学路上，伙伴们听到谁家磁带放出的音乐，不禁放慢脚步跟着哼唱，“写在日记里，把你写在日记里”，唱完这两句，大家向着学校一路狂奔。

　　班主任在孩子的高中班级群发了几段广播操视频，脑中闪过澄子河北岸的那座老旧校园，高中三年，往事在目。操场拐角橘黄的灯光昏昏沉沉，饭后在操场散步，经常看到澄子河的货船迎着晚风，缓缓驶过。高中寝室很简陋，木质窗棂嵌着几块残缺不全的玻璃，春暖，秋凉，冬天的风却很刺骨，我们只能折叠几张报纸压在窗户上遮挡风雨。散了自习，回到寝室，熄了灯，打开收音机，淡淡的音乐声起，依旧是那首熟悉的《Right Here Waiting》。“让我们托起一片白云，横越阻隔的空间……”主持人诗一般的开场白后，歌声如透过窗棂的淡淡清辉萦绕在寝室的每一个角落。《夜色温柔》是一档点歌节目，夜晚听歌，万籁俱寂，总能听出别样的感觉。歌行半阕，主持人声情并茂地送上祝福，点点过往，纸短情长，我们扑闪着眼睛，猜度着那些无关自己的光阴和青春故事，安然入睡……

　　二十多年前，南京的夜空中总是传递着这样的声音，“这就是男生宿舍，你心灵深处永远的家”，情景剧式的开场白，很假。流水的主持人，铁打的成杰思，不记得《男生宿舍》的主持人换了几拨，三个大男生，每天一个话题，时不时在学生公寓上空回荡着成杰思魔幻般笑声，舍友都说，笑得很浪。楼道歌手的歌大多不怎么好听，却每期都不曾错过。《男生宿舍》经常走进高校巡回直播，来我们学校做节目那天，被检查宿舍的校领导发现，交涉很严肃，结果很圆满，校领导带上耳机，现场聆听了整场脱口秀。临别时，他欢迎杰思再来警官学院做节目。

　　前几日刷抖音刷到了秋雨，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慵懒。《男生宿舍》开播之前，《尖峰时刻》火爆出圈，每天一个主题与高校学生热线互动，很受欢迎。周三主题“真情告白”是大家必听的，一个男生借着电波向学生会文娱部许姐示爱，学生公寓沸腾了，呐喊声、口哨声响彻夜空。“我是秋雨，秋天里的一场雨”，主持人的自我介绍俗不可耐，却又让人记忆深刻。

　　参加工作以后，几乎不听广播了。辗转反侧的夜晚，偶尔会想起那些熟悉的声音，曾经流淌过城市的上空，轻抚过我们的青春，一字一句，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