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治文

　　小时候，家里全靠大人们在生产队里上工干农活挣点工分钱。一般每天只有两毛多钱，只能从生产队里兑回口粮和烧草。平时家里的油盐酱醋钱、人情往来的费用和日常其它开支，包括我们小孩子上学的学杂费用、书本钱，只好另想办法了。

　　每年春天，母亲到村头张家炕房，抓回三十来只刚出炕的毛绒绒的小鸡家来养。鸡长大了，用处可大了。逢年过节，杀一只鸡改善生活，应应节刻。有亲戚朋友上门作客，没钱打肉，杀一只鸡招待招待，显得大方又很实惠。最重要的是，总要留下七八只羽毛丰满、体型健壮的母鸡来下蛋。家中便依靠着这些老母鸡支撑起日常开销，母亲美其名曰：我们家的“小银行”。

　　每天清晨，老母鸡们便迈着细碎的步伐，在院子里悠然踱步，时不时用尖嘴啄食地上的谷粒和虫子，啄食母亲拣剩下的青菜叶，还啄食一些嫰青草。看着它们欢快进食的模样，年幼的我总会满心欢喜。因为我知道，它们吃得饱饱的，才有本事下蛋，而每一颗鸡蛋都意味着我家小银行里多了一份收入。

　　最令人期待的，莫过于每天傍晚鸡上窝前捡鸡蛋的时刻。这种开心事基本上都是我去做。每天放学后，我一撂下小书包，便兴冲冲地奔向专门给鸡下蛋的笆斗草窝。我小心翼翼地将鸡蛋一个一个地捡起，放在小篮子里，然后拎进屋再一个一个小心地放进专门储存鸡蛋的小瓦缸里。我拾鸡蛋母亲很放心，因为我从没有打破过一个。我家的老母鸡都很能下蛋，几乎每只每天下一个。有个把老母鸡有时居然一天能下两颗蛋，偶尔还下双黄蛋，那种意外之喜，足以让全家人一整天都洋溢着笑容。

　　积攒到一定数量的鸡蛋后，一般是十天左右，母亲便带着它们去集市或者小镇上的供销社售卖。如果碰巧，赶集日逢上星期天，我便高高兴兴地和母亲一起去卖鸡蛋。集市上人来人往，喧闹得很，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母亲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摆好装着鸡蛋的篮子，静静等待着买蛋的人。每当有顾客询问，母亲总会热情地介绍，这是我们家鸡生的蛋，不是贩来的，很新鲜，价格公道。母亲的眼神中满是真诚与期待。那些卖鸡蛋得来的钱，母亲总是用手帕包好，放进贴身口袋里，生怕弄丢了，也怕被人偷了。用这些钱，母亲会买来油盐酱醋，让一家人的饭菜有滋有味；也会给我和弟弟买上几本作业本，偶尔还买几个黄烧饼给我们。特别是，我们全家人过年穿的新衣服，都是平时卖鸡蛋慢慢聚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