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双双
三八节那天,我打电话给在老家的母亲,祝她妇女节快乐。这个老家不是我的家,我的母亲是三婚,她现在现任丈夫的家。听母亲说起就她一个人在家,那个男人在隔壁市打工,偶尔会回来待几天。
我高中毕业后去上海玩了几天,当时母亲在那边打零工,我便住在她的出租屋里。也就在那几天里,我见到了母亲的现任。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最终会凑合起来过日子,母亲问我这个人怎么样啊,我说我不知道,你觉得行就行。一个亲戚当了媒人将他们介绍认识,母亲觉得合适后,便想着等我来上海让我见一面,想看看我的反应。我当时没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因为我知道母亲是回不去我的那个家了。
母亲说,我还是要找个人过日子,每次过年去娘家待着,住在大姐家也不合适,总有一天会被人说的;我需要一个家了,一个能住的房子,这个年龄也不奢望是可以提供温暖的房子了。
结婚那天,母亲早早地在镇上理发店做了个造型,穿上了一身新的浅红的薄羽绒服,我跟着外婆那边的亲戚坐着大巴来到那个人住址所在的镇上。我没跟父亲说这件事,我想他会生气,我更会发脾气。因为我既明白父亲的不容易,也懂得母亲一个女人的苦境。
我不想让成为新娘的母亲在这一天不开心。虽然我内心纠结,但我知道我去了送上祝福比什么都重要。
母亲问我造型好看吗,我点点头。婚礼一切流程简化,只安排了两三桌酒,两边人在一起吃了一顿。母亲不停地给我夹菜,我说不要给我夹菜,我自己吃自己夹,你是新娘,今天你最大。母亲说在她心里,儿子最大。
之后的几年,我也去过母亲的那个家几次,每次上门带点礼品,离开时,母亲跟我说下次不允许带任何东西,你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我知道母亲不在乎这些,但空手前往和带点东西对那个男人而言,或许就不一样了。见到他我也会客气地称呼和聊天,我希望我的态度能够让他多包容我的母亲——一个婚姻不顺的女人。
母亲的第二个男人,我见过一次但没有了任何印象。我上高三时,一天晚自习临时提前下课,我回到家开门发现一个陌生男人坐在那里,我背着书包手捧着几本书,停在了门口。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母亲从厨房赶过来跟我解释,等我在脑子里快速理清了关系,进行了一些礼貌性的问候。随后他和母亲在门口轻声聊了几句便走了。母亲端来水果,表情有些紧张,吞吞吐吐地说他来看下我,毕竟我们还是存在婚姻关系。母亲问我有没有生气,我边回答没有边整理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书。可能我的表情是那样的冷漠,母亲看到了便走出去,将门轻轻带上。我意识到好像我的面无表情让母亲误以为我不开心了。可我没有出去解释,我是个不擅长表达也不喜欢表达的人,我也真没有生气。
我上初中时,必然要经过母亲第二个男人的村庄才到达学校,每次经过时都内心慌乱,心想,在这如果遇到了母亲,会是怎样?我要不要喊妈,还是当作没看见,继续骑车行路?每到村口我便加快了自行车的速度,我还是怕见到母亲,但三年的骑行我一次也没有和母亲碰过面。内心的慌张和失望随同我初中毕业一并消散了。
我高中毕业后,母亲说她和那个男人离了。母亲在县里陪读时,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让男人失了主意,认为婚姻期间母亲去照顾前夫的儿子,让他没了面子。母亲认为孩子的学业重要,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男人最终没能接受这个决定。两个人唯一的共同财产是一辆用了几年、有些锈迹斑驳的拖拉机,男人卖了分了钱。母亲经大姐介绍去上海做起了钟点工。
父亲说第一次遇到母亲时,他是帮着村里结婚的人挑担去接新人的,在新娘的村庄里遇到了母亲,母亲在没有围墙的院子里带着小孩玩耍。父亲说当时你妈妈一头浓密乌黑头发,扎着麻花辫垂到腰间,皮肤有点黑,但大眼睛非常有神。在得知那个小孩是母亲的侄子时,父亲便决定要娶我母亲。父亲和别人换地,在换来的土地上凭自己的瓦匠手艺盖起了房子,母亲嫁进了家,后来有了我。
我五岁时,他们离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