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台拆迁了,菜地流转没了,人搬到农民集中居住区来安家。在自留地里摸索了大半辈子的老母亲,一下子有了明显的失落。幸好,当初装修,我们没有把小院子全部硬质化,留了整整十个平方米的菜地。我想,院中有泥土,人活得总归多接点地气吧。
母亲精耕细作,用绣花的功夫侍弄这一小块菜地,小归小,里面的品种、出项丰富着呢。
这个季节,西红柿开出金黄的花,瓠子开始攀藤,鸡毛菜已经可以下面条吃,茼蒿绽放出大叶,苋菜第一“发”已经可以吃,第二“发”刚出芽,茄子鹤立鸡群,错时种在茼蒿、苋菜之间,顺墙根栽下的三五株丝瓜,正对未来爬满铁艺栅栏充满期待,小菜地边的香葱一向姿容姣好,“葱嫩”是因它们而生出的词,辣椒也开出点点白花,几丛菊花脑立夏前我们便尝过鲜……一小块菜地,母亲折腾出十来个蔬菜品种。
妻子想占用那个菜地的一小溜边角安放她的花,母亲坚决制止:栽那东西干什么,一不能吃二不能喝!在泥土里讨了一辈子生活的母亲,一向讲究实际。妻子只得去院墙外开发她的花花世界,在房屋四周的泥土缝隙里,培育出一片红红绿绿。
实用主义的母亲看不上那些花,只在意她的菜,多方便、新鲜、实在啊;有小资情调的妻子,看重的是那些花带给她的美好,她认为,菜随时可以去农贸市场买,身边有花开放的心情永远买不来。
母亲很少为妻子的花浇水,妻子也很少为母亲的菜浇水,两人相互关照:“平时顺手帮浇一下啊!”又彼此常常忘掉。或者,浇自己爱的东西极认真负责,每次浇透,浇对方的所爱三花两绕,马虎了事。
妻子用她的花打发业余时光。母亲用她的菜打发老年时光。
有时候,我站在楼上看,看她们各自忙碌,都十分地投入。我也赶紧坐回书桌。书桌上,有我的所爱,我用它打发一辈子的时光。
我要学母亲的样子,用绣花的功夫,种好我书桌上的“小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