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似乎都与寒冷、萧瑟等词联系在一起,但对于孩童时期的我们,在寒冷的冬季,依旧有很多的乐趣。
家乡的冬季可用天寒地冻来形容。那时条件没这么好,也没有呢子服、羽绒服之类的保暖衣服。小时候,我们个个都冻得小脸通红,鼻涕直流,这不妨碍我们这帮小孩出去找乐子。
屋后有一个不大的池塘,当温度降到零度以下,池塘就结起厚厚的冰盖。我和屋后的小华、小二子兄弟俩就去滑冰,顺手捎带几块砖,一脚踩在砖块上,另一脚用力一蹬,就会滑出很远。有时,一脚站不稳,摔得四脚朝天,但穿的衣服多,并不疼,站起来,拍拍棉裤,继续玩。
因池塘不大,有时冰层特别厚,会有一些小鱼小虾冻在冰层里。小二子找来碎砖碎瓦先凿一个小洞,然后再轻轻地敲打冰块,当小洞足够大时,小手就可以伸进去掏出这些冻僵的小鱼小虾。那时候,几乎所有的人家都用大锅灶做饭,稻草、麦秆、菜籽秆都是烧火的好材料。在中午做饭时,我们仨把从冰层里取出的十几条小鱼干,撒上一点盐,把它们扔进锅塘里。几分钟后,就会有嗤嗤的声音冒出来,听到这声音,就知道鱼烤得差不多了,用火钳把它们取出来,就是一顿不可多得的美味。
家里有大锅灶好处可多了,有时稻草上还有未脱净的稻谷,扔进锅塘,不出几秒钟,白花花的米花就爆裂出来,一定要眼疾手快把它们取出来,否则就会烧焦。家里如果有储藏过冬的山芋,扔一两个进锅塘,待熟时用火钳挟出来,剥去皮,热腾腾的,既好吃,又暖身子。
无雪不成冬,家乡的冬季,总会有一两场大雪,飘飘洒洒,覆盖整个大地。既然下雪了,当然少不了堆雪人、打雪仗这些众人皆知的游戏。何止这些,我们几个小孩子,从家里拿出一条板凳,在两腿之间的木楞上系上一条绳子,倒过来放在雪地上,一人坐在板凳上,一个人在前面拉着,人拉雪撬,甭提多开心。
雪后融化,如果温度太低,就会在屋檐结成长长的冰挂,透明晶亮,阳光一照,发出耀眼的光。有时,我们这帮小孩子会找来一个竹竿,用力一打,这些冰挂就会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我们则开心地哈哈大笑。小时候,我们真的不怕冻。家里都有储水的水缸,在寒冬腊月会结成形状各异的冰块,我们会掰出一块冰,当成冰棒,放在嘴里尝尝。
我外婆住在街上,她有一个焐手的圆形铜炉,炉盖上有圆孔出气。冬天天冷时,外婆在铜炉底放入一层细木屑,上面再放一层刚从锅塘里挖来的热的草灰,盖上盖子,这样铜炉就会热很久,焐手刚好。当里面细的木屑被燃旺,我和表哥则会在草灰上面放几个蚕豆,我把一个个蚕豆排成方阵状,盖好炉盖,听到有噼啪噼啪的声音,就打开炉盖,用木筷子把这些裂开花的豆挟出来,不可多得的小吃。
如果天太冷或下雨,我们喜欢聚在小二子家。大人们边纳鞋底或织毛衣,边闲谈。我们小孩子也不闲着,要么下军棋,要么玩石子,要么石头剪子布。总之,我们总能想出法子打发时间。
小时候没有零食吃的,当村里有炸爆米花的人来时,我们这帮小孩子甭提多开心,也是最热闹的时候。各个小孩子争相从家里拿出米或蚕豆,早早地站在那里排队。当炸爆米花的叫一声“炸了”,我们立即捂着耳朵躲开了,当轰隆一声响过后,我们又立即围了上来,看着又香又脆的米花,大家都争相抓上一把,先尝起来。
小时候最盼望过年,既有好吃的,又有新衣服穿。年前二十四夜左右,母亲做很多的烧饼,以备过年之用,既有黏烧饼,还有黏饭饼。这两种是不一样的,前者是用糯米粉做的,后者则用面粉加稀饭发酵而成。母亲做烧饼,姐姐负责烧火。我特喜欢掺和,掐一小把已揉好的糯米面,捏出各种不同的造型,并把它们贴在锅面上烤。母亲已够忙了,而我又在那捣乱,她不胜其烦,大一声细一声地喝斥我,我仍旧忙得不亦乐乎。有些年头收成好,家前屋后的几家并起来,叫一个蒸糕师傅来我家,蒸些年糕过年。热腾腾的刚出炉的年糕一般放在用来晒东西的大匾里,孩时的我们都馋得要命,个个围着那大匾,趁大人不注意,先拿一个尝鲜。
过年的时候,小孩手上或多或少有些压岁钱,男孩子们喜欢砧钱锣,即把硬币放在砖块上,用铜板把它们从砖头上砧下来。我爸爸大年三十晚就把压岁钱给我们,二哥见我有钱,总是鼓动我跟他砧钱锣。我根本不在行,禁不住他忽悠,就上钩,不消几分钟,就输得光光,所有的压岁钱都进了他的口袋。但我就是不长记性,每次都上二哥的当。
看着日渐长大的女儿,我总是在想,跟她们这一代比起来,我们小时候缺衣少食,但童年却远比她们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