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邹强

　　昨晚，我闲下来打开电视机，刚好播放到一位父亲在厨房炒菜的场景。刹那间，我忍不住转头望向厨房门，眼前闪现出父亲右手握铲、左手扶锅的模样，恍惚中好像又听到那熟悉的锅铲声，沙沙划过锅底。

　　记忆中，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揣着个布袋子出门了。小区附近广场的临时菜场是他每天必逛的地方，他买菜很有一套：青菜要挑带着晨露的，鱼虾要选活蹦乱跳的，肉摊前还总会跟老板聊上几句家常。母亲常说：“你爸呀，其他事可以马虎，但这挑菜、买菜，那确实精细！”

　　厨房是父亲的王国。母亲患有严重的关节炎，站久了便疼得厉害，家里做饭的任务自然落到父亲肩上。我最喜欢吃父亲做的红烧鲫鱼。他先将杀好的鲫鱼清洗干净后晾干；起锅烧油，放少许盐防止粘锅；等油热了，把鱼放进去煎，煎到两面焦黄，倒入适量生抽、老抽、料酒、白糖，加入葱姜蒜，添水没过鱼身，中火煮开后转小火慢炖；等汤汁收好后，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鲫鱼就出锅了。

　　父亲不仅鱼做得好，红烧肉也是一绝。他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做红烧肉时，他会选带皮的五花肉，切成大块，锅中加入清水，将五花肉下锅，放入调料后开大火将煮出来的浮沫撇去；锅里少油放冰糖，小火炒出糖色，倒入五花肉，加入料酒、生抽、蚝油、老抽，一直翻炒均匀；加开水没过肉，丢入八角、桂皮、小茴香，小火炖一小时左右，最后大火几分钟收汁。那红烧肉的味道，甜中带咸，咸里透鲜。我曾问过父亲秘诀，他笑着说：“文火慢炖，是一门学问。火候到了，自然入味，急不得。”

　　前年父亲患上了肺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买菜做饭已力不从心。我们不放心，妻子便每天过去给父母做饭。她做饭口味比较清淡，讲究营养健康，可父亲总觉得没味道。等父亲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他又闲不住了，坚持要自己做饭。只有每周周末，我们回去时，他才肯歇着，让我妻子掌勺。

　　最后的日子里，父亲已经不太能吃东西了。过生日那天，我夹了一块他平时最爱吃的排骨给他，他盯着看了很久，眼神中充满渴望，却又很无奈，只好摇摇头说：“要是能吃就好了。”随后的几天，他还是坚持在厨房里忙碌，即使吃不进去，也会自己热点粥。看着他在厨房里佝偻蹒跚的身影，母亲躲在门后抹眼泪，我的心里也像刀割一样疼。

　　父亲走了，带走了厨房里的烟火气，却把味道留在了我们的记忆里。有时深夜梦回，我还能看见他在厨房里忙碌着，红烧肉在锅中“咕嘟咕嘟”。终于明白，世界上最深的爱，都藏在看似平平淡淡的烟火气里，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