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平
按说但凡有个家,谁还愿意去吃食堂?这还真不好说。虽然理是这么个理,实际却并不然。
远的暂先不说,眼下我就在吃食堂,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就我而言,如果退休前吃食堂是由于客观因素而不得已,而退休后吃食堂则纯粹是主观态度使然。
一个普遍的客观现状,我们这代人现行的是标准的中国式父母格局。临界退休的老两口,一个远赴子女家“带薪上岗”去了,另一个因故留守则成了“空巢”老人。于是,有很多这样的留守者都选择了吃食堂,并不是食堂的饭菜有多好吃,主要还是图个省事方便。这也契合了我主观上“懒”的特性。
我吃食堂还是有历史的。
父亲下放那会,我独自去看他,集镇上没有地方玩,每天就在乡供销社食堂等饭吃。这个所谓的食堂只有巴掌大,烧火做饭就一个老大爷,菜只烧简单一两样,但土灶台上煮的大铁锅饭香得不得了。
刚刚工作时,我在工厂上三班,经常就着厂食堂糊弄一顿,三分钱菜汤泡饭,三扒两咽就完事了。
后来到南京上学两年,住校吃食堂。那段时间,家庭有了负担,感觉生活有点拮据,排队到了食堂打菜的窗口,我都避开喷香诱人的“狮子头”,点个莴笋炒鸡蛋之类的,最多加一只烧卖,算是对得起自己。
单就吃食堂而言,无论是对我之后的生活方式,还是对我的人生态度,从小独自吃食堂的经历和感悟更具不可多得的“营养”。自打十岁那年离开寄养的奶奶家,我就开始了相对独立的生活,因为那时父母都因乡村工作性质,对于一直渴望团圆并努力完善的小家庭常常无暇顾及,而吃食堂就成了我生活的重要部分。我脑海中经常会重现一个画面:冰天雪地的寒冬,我头上戴着耷拉檐边的雷锋帽,腋窝紧紧夹着一副碗筷,双手互抄到袖筒里,拖着鼻涕,躬着背,顶风冒雪,从东后街一路小跑到县政府去吃食堂。这不是虚拟的,而是峥嵘岁月,刻骨铭心了。
现在食堂一般都是几菜一汤同一标准,至多分个A餐或B餐供挑选。来者先刷卡,后取饭菜,吃过托盘碗筷一推,万事大吉。同样是吃食堂,过去与现在大相径庭,有的情况还是后辈人所无法想象的。
记得我放学都要一路小跑赶到食堂,生怕迟了没有饭吃。身上总备着零钱和粮票,随时可到丁司务长那儿续买点饭菜票。打饭买菜分在两处,都要排队,要么先到操作间排队打饭,要么先到大堂柜台前排队买菜,麻烦得很。负责打饭的是老徐,他挨着甑子锅,用一只“二碗”做量具,铲满一碗带些堆头算三两,刮平了算二两。自己吃过的碗筷当然自己洗。在食堂操作间东山头有个茶水炉子,烧茶水炉的是个大个子女人,她每天要把几十度的热水倒进外面的大水泥池中,供人们洗涮碗筷。
原先中市口向南有个“五一食堂”,大约是面对城区周边鳏寡孤独老弱病残大众的,公益性很突出。这或许算得上是社区、街道开办公益食堂的先例。现在有条件的机关部门和企事业单位兴办的内部食堂星罗棋布,倘若连同社区、街道食堂都能面向社会、面向普通老百姓、面向有需求的人们,让食堂的属性不再局限于某个单位的福利,而是顺应民意,开放食堂,使其资源利用更具大众化、公益化和社会福利化,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