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市汪曾祺学校八(13)班 轩晓
我的童年在山东一个普通小山村里度过。这里风一吹便黄沙满天。父母决定外出打工,等有了立足之地,便将我接去。年幼的我,以为这就是永别。抱着他们的腿,哭得昏天黑地。见阻拦不下来,父亲对母亲说:“走吧。”于是,行李箱拖着一步三回头的他们,消失在我含满泪水的眼中。
父母的离开如同雾霾一般遮住我的心。不是不愿忘记,而是忘记不了。时常看见别的孩子对着父母撒娇的模样,我总在遐想,那个人是我。外公总是在这时用大大的手握起我小小的手,将我拉回去,他自己却一步三回头,将深而长的叹息隐进脚步中。我抬头看着外公那双慈善的眼睛和很深很深的皱纹,满头的白发衬得他更加沧桑。我依旧记得外公的手,很大很温暖。
嘲笑和流言像蝗虫般,伴随着黄土从我耳中通过。它们成群结队,铺天盖地,手挽着手,跳着最后的舞蹈,唱着死亡的赞歌,啃噬着我残破不堪的自尊心和脆弱到可笑的信念。
我把自己锁进了蛹里,是闷热的,是窒息的,是彷徨的,却是自以为安全的。我不再抬头,不再期待,本能地排斥任何光。
一个夏夜,外公躺在摇椅上,手里的蒲扇慢慢地摇着,有一下没一下。我坐在一旁,望着树上的麻雀一家,看着它们互相依偎着进入梦乡。外公用扇子轻轻敲敲我的头,又指指天空中一颗星,悠悠地说:“丫头,你知道那颗星叫什么吗?”我抬起头,看向头顶那片星空。自我的封闭,使我很久没有抬起头认真看看这片星空了,一切都那么陌生。我寻找着那颗星,或是在寻找着光。外公好像并不在意我有没有听,继续慢悠悠地说:“那颗是北斗星,可是旅行者的大救星啊,看到它就有了希望……”他话音刚落,我便找到了那颗星,映到眼里的,是星光,映到心里的,是方向和阳光。
我开始打开锁,破开蛹,准备迎接阳光。
我要离开外公了,父母在城市站稳了脚。这个消息传来,外公比谁都高兴,比谁都忙活。他拄着杖在堂屋里转来转去,喃喃地说都准备好了,却在要拉包的拉链时,又转身走回里屋。此时我满心满眼里都是欢喜,都是将要与父母重逢的喜悦,不会察言观色的我,没有看出外公刻意掩饰的落寞。
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由熟人带走。外公看起来很紧张,嘱咐了又嘱咐。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苍老的眼中饱含着不舍与担忧。公交车站人很多,很挤,外公有些站不稳,可他一直站在那儿。车开动了,站在人流中的他,举起拐杖,挥手送别。我看着他被人群淹没,看着那根拐杖成为细小一点。他也看着我,看着我乘坐的那辆公交车,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几年了,闭上眼,我还能看见那根拐杖,触摸到那只温暖的手,回望到那双眼眸。
外公将我带入星空,星光点点,化作阳光,钻进我的心里,钻进我的生活中,填满每一条裂痕,而星光却带走了他…… 指导老师 王子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