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市汪曾祺学校九(18)班 沈佳辰
当妈妈把外公带回家,告诉大家医生的诊断是帕金森时,大家都惊呆了!
外公已过古稀之年,依然活得像个孩子,整天与他的朋友们又是打太极,又是扔石锁,闲暇时甚至还刷刷抖音。虽然近期行动不像之前那么灵活了,但谁也不相信这是外公老了,尤其是外公自己。
患帕金森后的日子,外公一切照旧,该刷手机就刷手机,该外出溜达就外出溜达,只是外公告诉大家,他近期想多散散心,像孩子一样恳求外婆允许他迟点回家。渐渐地,他停下了每天必扔的石锁,理由是不感兴趣了。渐渐地,他不再用手机搜索自己想看的视频,说这是给年轻人看的。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外公的身体不再支持他做这些了,但,看见外公红光满面地告诉大家他还没老,他还要周游世界时,没人忍心戳穿他。
中秋的下午,外公坚持要自己走去运河堤旁的小店,为家里添置些醋盐,顺便给我带回些“小玩意儿”。
天渐渐黑了,家人忙得终于歇住了脚。突然,9岁的小妹妹问道:“爷爷呢?”大家面面相觑,外公还没回来!
家人慌了神,一面忙着给外公打电话,一面让我和妹妹分头去找。
中秋的晚上,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我呼唤着外公,却没有回答。
走了十几分钟,远远地,我望见一个人,不,更像是一尊石像,立在运河对岸的马路旁。依稀是外公的轮廓,我飞奔过去。
皎洁的月光下,外公的脚边是打碎的醋瓶子,他一只手攥着一包盐,另一只手无助地摆动着。他的脸上淌着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走近外公,他的脸从未显得如此苍老。没有笑容,没有挤眉弄眼的鬼脸,整张脸枯黄得只剩下皱纹。
看见我,外公轻轻低下了头,又吃力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伸出手要去搀他,却被他一下子推开了。他示意我回去,又向前艰难地挪了几步。
这时,我才看见外公的走路姿势。他先将身子向前探出,用上身去带动自己的双腿。很显然,他的两条腿都绵软无力,不似从前那般灵巧迈步,只有向前蹭的份儿。那双新买的皮鞋早已蹭出了一层灰尘。
大约又过了三四分钟,突然,他一个大步向前,又踉跄地站住了。只是,仿佛忘了刚才这一步是如何迈出,他又用双脚在地上蹭了起来。
这段路只有几十米,外公却走了整整20分钟。
终于,在红绿灯前,我们又一次停了下来。
绿灯亮,30秒!他急匆匆向前,又被自己限制住了,只移动过了马路漆白的边沿。
绿灯亮,20秒!他又一次尝试,又一次失败。
绿灯亮,15秒!又是失败。
马路对街很近,又很远。
绿灯进入倒计时……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转向我,伸出手,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这目光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我搀扶着他,总算在红灯亮前过了马路。
外公想挣脱我的手,因为被我握住的那只手往回抽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就像此时外公低下的头,那是对命运低头,承认自己已老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外公来说暗无天日:住院、治疗、康复,再住院……他甚至无法掩饰第一次来住院时的惶恐,哭着央求外婆带他回去。
每次去探望外公,他总硬挤出微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糖果或一小块饼干塞给我,这是外公予我独有的“小玩意儿”。
外公不再是从前那个外公了。那一天,他老了,虽然他的老是那么突然。
外公,放心地接受现实吧。你在家人心中,永远年轻!
指导老师 崔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