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老家,看着房间里那台灰漆斑驳且生锈的冰柜,我的思绪飘回了童年。
上世纪末,我十来岁,弟弟小我两岁。我家在村里开了商店,生意特别好。到了夏季,经常有卖冰棍的小贩在我家门前。他们推着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一只白色小木箱。“冰棍、冰棍,凉爽的冰棍!”小贩的吆喝声,吸引了村里的孩童。当然,我和弟弟也禁不住冰棍的诱惑,缠着父母,讨些零钱,去买那透心凉的冰棍。
不知哪一天,父母将一台崭新的冰柜运回了家。我和弟弟两只小手拍得通红,夸赞父母的英明之举。其实,我们兄弟俩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随时能吃到凉爽的冰棍了。父母将卖冰棍的任务交给我们,还定了奖励方法。母亲说,只要一天卖掉三十支冰棍,我和弟弟就能每人享用一支;如果卖掉五十支冰棍,每人便可享用一块奶油冰砖。
我记得,那时冰棍两毛钱一支,冰砖八毛钱一块。尽管我和弟弟热情高涨,但每天卖出去的冰棍也就三十支左右。这样,我们虽然能吃到冰棍,但心心念念的冰砖却成了一种奢望。
那年头经常停电。只要停了电,父亲就焦急地从冰柜里取出一些冰棍和全部冰砖,放在用小棉被铺好的小木箱里,然后踏上自行车急驰而去。父亲不仅在本村卖,还骑车到邻村。每次看着父亲满头大汗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总在心里责备他不给我和弟弟留一两块冰砖。
有时,父亲带着笑容赶回家,还未下车就对母亲说:“走了两三个村庄,冰砖全卖掉了。”我和弟弟打开小木箱,见里面只有三四支正融化的冰棍,很不情愿地拿出来,三下五去二地就下了肚。有时,父亲面带愁容地回家,我知道,一定是冰砖没有卖掉。“给孩子吃吧。”听到母亲这句话,我和弟弟急忙跑到小木箱前。父亲小心翼翼地从厚实的棉被里取出冰砖,我和弟弟一人拿一块,轻轻撕开纸盒,舍不得大口大口吃,慢慢地舔。那伴着奶油味的清凉感从嘴里一直爽到胃、甜到心。
一次,父亲带着未卖完的六块冰砖回来,我和弟弟正准备享用时,突然电来了。我心想,这下没戏了,冰砖要下冰柜了。没想到,父亲叹了口气说:“你们吃吧,去给林伯伯家送三块。”当时我很纳闷,连冰棍都舍不得吃一支的父亲为何如此慷慨?
后来,村里电网经过几次改造,不怎么停电了,父亲也不再踏着自行车去卖冰棍和冰砖了。偶尔停电时,看着快要融化的冰棍和冰砖,父母会叫我和弟弟给左邻右舍送去。
再后来,村里很多人家买了冰箱,也会备上一些冰棍、冰砖以及其他冷饮。不久,我家的商店停业了,因冰柜用电量较大,父母将其搁置一旁,成了一种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