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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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2月14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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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副业
  □  方椿荣

  我们小时候搞过不少五花八门的“副业”。所谓“副业”,是指城镇职工家庭,用上班而外的业余时间,或家中无业老小,搞点手工业加工,赚取外快。

  我是“五零后”,经历过一段困难时期,小小年纪就有了“经济头脑”,成天算计着妈妈的钱包,因为我晓得,爸妈工资收入加起来每月也就三四十元,用得上月不接下月。和我同龄的大部分孩子都有做副业赚钱的经历。

  每年秋冬是酱醋厂生产腌制萝卜干的季节,成批的红萝卜拉到体育场,招聘临工切萝卜,大部分都是各家的小孩,有男有女。每天大早夹一把菜刀,在体育场搁置好的门板上抢一个位置,再凭体力抢来更多的萝卜放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开切。按照厂方人员指定的大小,要切得刀刀见皮,也是有技术的。临晚厂方的人到各个工位上过秤,收货,记账。工钱等这一季结束总算。长的能做个二三十天,短的只有十几天;收入好的能挣三四十元,一般的小孩一季下来也能挣个十来块钱,交学费是绰绰有余了。

  春季的时侯还是在体育场,由县工艺厂招收刮柳工。成捆的粗细不一的柳条堆得像座山,用稻草覆盖着,保持湿度。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排队,等着领柳条。厂方人少,根本管不住,任凭人们哄抢。大家挑粗的抢,因为刮好后的净柳是论重量算账的。我们小孩子挤在人缝里,抢不过别人,只好捡人家挑剩下的细柳,席地而坐,用自制的刀夹,一条一条地刮皮。左手握住柳条的粗端,将柳放在刀夹的丫口内,右手捏紧刀夹,双臂向开拉,柳皮就抽掉了,露出白花花的柳骨。工厂用它编织成各式工艺品,还出口创汇。刮柳的要有二三百人,在体育场主席台前的草地上坐了一大片。中午骄阳炙烤,汗流浃背,每个人低着头,双臂不停地动作。太阳快落山了,开始收货。毎人将刮好的柳捆成捆,在主席台前排队,依次过秤,当场付钱,大约是几分钱一斤。记得我去的第一天,只刮了很小一捆,也就二三斤,大概一毛几分钱。揣着自己赚来的钱,那个小心情还真是不坏,当晩就到街头的冷饮店,花二分钱犒劳自己一杯“酸梅汤”。

  人民路上的一家鞭炮厂专门招募小女孩做临工。她们要将小鞭炮插信子后编成串。二三十个小孩围坐在一起,神情专注,手指头像鸡啄米似的把火药引信往鞭炮盘上插,然后用一个小绳头拽在铁勾上,将小鞭炮用火药信编成长串,最少的50响,也有100响、200响的。我家隔壁邻居的小女孩,才12岁,每天下午放学后,书包一丢,就带着她9岁的妹妹,往鞭炮厂跑,要做到晩上九十点钟。这一行很危险,这家鞭炮厂就曾发生过事故,炸伤过人。那时编一串50响的小鞭3分钱不到,每人每天能编20串,收入有5毛几分钱。

  除了出去做的,还有很多在家里可以做的副业,比如,打芦柴簾子;编鸡蛋格垫;用麦秸手编草帽辫,卖给鞋帽厂制作草帽;用麻线结渔网,水产公司是收购的。

  我父亲和住在后进的邻居万叔,还有李叔,商量着搞一门能挣钱的副业,他们决定摇草绳。那时有一种脚踏草绳机,买一台现成的要二三百元。苏州有成套的组件卖,只有四五十元,买回来自己组装,省钱得多。于是由李叔出差购回了三套组件。自己请木工打一副机架,再到铁匠铺打一个主框,就可以动手装配了。我那个年龄对摆弄机器,感到特别的新鲜和有兴趣。我父亲有个在农机厂工作的朋友,把我带到钳工车间,请师傅帮忙、指教,我动手操作,也算无师自通地把一台草绳机给捣鼓出来了。

  有了机器,一家人都有事做了。首先是购进原料,主要是稻草,要那种顺滑整齐的。到城郊的农家去收购,先和农户谈成。万叔在搬运社做会计,借个板车还是方便的。我和父亲拉着板车到乡下去买草,满满一板车稻草,我们父子俩一个前头拉,一个后面推,拉拉歇歇。这样来回四五趟(分几天),在家中厨房里堆成了个大草堆。挨着草堆放一条矮凳,上面绑着个竖齿的铁钉耙,然后将稻草一束一束地在钉齿上拉过,去除杂皮。相当于梳理了一遍,这样的稻草才可以上机器绞绳。

  上机器是我的事,人坐在机头一端,脚下横着一块木踏板,当中连在地轴上,两只脚左右上下崴动,通过地轴驱动连杆和上曲轴,机器就转动了。两只脚踩动的同时,两只手不停地往机头上转动着的小喇叭口喂草,要喂得均匀。两个小喇叭呈八字形对转,稻草通过喇叭的出口就绞成了两股的草绳,再通过传动系统,自动绕在一个直径五十公分、两块夹板的空间大约15公分的圆形木盘上。操作两个小时左右,木盘绕满了。这时从机器上卸下木盘,拧开一端的夹板,取出草绳卷,用几根绳头穿过中心孔,分等分地扎紧绳卷,就是成品了。最后一道工序是将绳卷的表面打扮修光,我父亲专做此道。他做得很认真,戴上老花镜,手持一剪刀,将绳卷表面每一根小叉毛修剪掉。一盘草绳在他手里盘来盘去,最后弄得滑滑滴滴,这样的产品就有卖相了。其实就是个表面光。我们每十天左右出一次货,好像大部分是卖给土产公司。这一行比做其他副业要多赚一点。因为有个机器的成本,还必须全家齐上阵。我每天机器踏下来,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拖不动。

  时光荏苒留不住,每段风景各不同。我们小时候所做的“副业”,如今够得上进博物馆的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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