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古以来是个农业社会,据史料记载,早在7000多年前新石器时代,人类就把牛驯化役用,千百年来,中国农民视耕牛为宝。直至上世纪70年代,大集体种田,只有农田灌溉和洪水排涝有机电代劳,其余大部分笨重农活仍然全靠耕牛完成。其中,牛打场就是牛被驯化为人类役用的一种形式。那个年代,农民也很辛苦,白天割稻、挑把,收工后,要把运到场头的稻把全部摊开,再用草叉挑起稻把抖动均匀铺放在场面上,由用牛师傅牵赶着水牛,拉着石磙一遍又一遍地碾压,把稻穗上的稻粒完全脱下来,这叫做牛打场。
我们小时候经常吃过晚饭,从家里拿一床草席铺到打稻场边乘凉,看牛打场。有时生产队稻田收割量大、稻把多,需要摊开两三面场,六七头牛一字排开。领头的牛,是这群牛的老大,身高体壮、力气最大,腿脚快、肯出力,依次按顺序排列,最后的一头也是干活最孬的。在牛打场上轭头前,必须检查牛拉的石磙的搁头、磙榫是否松动,绳索是否拴紧,磙齿之间是否有杂物卡在缝间,以保持正常运转不中断。还必须把每头牛都牵到河里去喝水、“汪”一下,让牛拉屎拉尿,免得“懒牛上场,尿屎直漺”。全部准备工作做好后,随着用牛师傅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领头的牛昂首阔步,众牛随之,顿时,石磙与套榫“吱哎吱哎”的摩擦声、石磙碾压稻秸的“嚓嚓”声,似丰收进行曲,回荡在打稻场上。
牛打场的活儿也是有技术的,要管好领头牛打场转圈碾压稻秸的进度,每转一圈只能向前进一磙榫(约0.2米),还要保证转圈直径一致,后面每位用牛师傅要看好自已的牛,跟着“牛老大”亦步亦趋,转圈不可突破也不能缩小范围。在作业过程中,也有牛偶尔拉屎,用牛师傅必须眼尖手快,抄起一把稻秸将牛粪捧住,不让牛粪脏了新稻、草。如果牛打场的时间过长,中间还要休息一次,把牛赶到河里再“汪”一次,以补充牛的水分和体力。
打稻场头遍结束,往往是凌晨1时左右,正是一天劳作的社员们酣然入睡最香之时,生产队长又在窗外喊工了:“翻场啦!快起来翻场!”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很不情愿地起来,去往打稻场上翻场。
翻场,就是将已经打好的第一遍稻场用草叉再翻个身,下层的稻秸翻到上层,上层的稻秸翻到下层。这时,队长会提着马灯挨排检查,是否翻场彻底,否则会影响稻场“打熟”。经过第二遍转圈碾压后,所有稻粒从稻穗上脱离,这稻场才算“打熟”。不过,有时也会遇上难得一次的粗心大意,“打生场”(即稻穗没有完全脱净),需要“绕秸”。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要把需要绕秸的稻草晒干后均匀铺到场上,由用牛师傅赶着水牛再转圈碾压一遍。凡遇此事,用牛师傅是要被队长批评警告的。
老家打稻场,遍布村庄四周。每到夜深人静时,睡意一阵阵向用牛师傅袭来,这时侯,各路为首的用牛师傅就像歌咏比赛,情不自禁地唱起,“唻唻唻……”(也叫牛打场号子),它无词,就一个字:“唻!”一唱到底,其韵律却变化无穷,可鼓劲加油,去除疲劳。
随着社会进步,现在种田全程机械化,人也从过去繁重的体力劳动中得到了彻底解放。耕牛早已不见了踪影,连打稻场的石磙都被收藏到农耕博物馆,那“唻唻唻……”的牛打场号子已成为远去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