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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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2月12日 星期二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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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屋”里的风波
  □  朱桂明

  那年腊月十一,我们插队不久,晚上下起大雪。第二天早晨,开门一看,纷纷扬扬,还在下,四野白茫茫。下雪不上工,干活累了,正好可以歇一歇,真好!

  “新农民,生产队杀猪,下午分肉,有肉吃啦!” 小中光景,“呆子”王立争笑容满面,顶风冒雪,来到“知青屋”。这个“呆子”,是我们最早认识的当地农民。十天之前,是他用罱泥船把我们从公社接到了东团营。“呆子”不呆,村里人这么喊,我们也跟着这么叫。

  农村人,户户养猪,却很少有人家杀猪。猪养肥了,捆起来,送到供销社,换钱。快过年了,一家老小,总得要添几件新衣裳;伢子,总得要拿几个压岁钱;三十晚上,大年初一,总得要喝几瓶老酒。这一切,全靠卖猪。过年须有肉,可拿钱买,实在有点舍不得。一听说生产队杀猪分肉,男女老少,个个笑逐颜开。“呆子”更是兴奋无比,他爱吃肉是出了名的。听人说,有一年他与人打赌,红烧二斤肉,半小时之内,吃下去,他分文不付,算是白吃;吃不下去,他要付双倍的钱。结果,“呆子”赢了。

  分肉地点,就在“知青屋”。它本是生产队保管室,我们来得突然,临时让我们住。不上工,天又冷,吃好中饭,多想好好睡一觉,却睡不成。“呆子”光顾得最早,来了一趟又一趟。

  “杀猪了,分肉了!”他叫喊着,精神抖擞,扛来一个特大澡盆,扛来一张破桌子,又扛来一大片一大片猪肉。忙好这一切,“呆子”坐下来抽烟——抽着,笑着;那黑棉袄上的油迹,光亮光亮。

  不到一点,队长吹响了哨子。哨音刚落,堂屋就挤满了人。人多嘈杂,队长叫嚷开:“今天分肉,整劳力每人二斤,半劳力每人一斤半,小伢子每人一斤。老人照顾,每人也是二斤。开始分肉,从庄子西头到东头,一家一户挨着来。”

  李得宝住庄子最西头,此次分肉他是第一家。他家有两个整劳力、两个半劳力、一个老人,总共应得九斤。杀猪的切肉,切了三块。他要做到肥与瘦搭配,有骨头的与没骨头的搭配,尽量公平。

  “太瘦了,不行不行!”李得宝一看,不满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时吃肉,喜欢肥一点的。难得吃一次肉,要油油肠子,滑滑嘴。

  “去去去,李得宝!肥的都把你,我们后边的怎么办!”“呆子”很着急,他住庄子最东头,此次分肉他是最后一家。

  “不要挑三拣四!张师傅,你称!”李得宝不再吱声——队长的话,在这个生产队,说出来就算数。

  张师傅一称,七斤八两。他一边称,一边喊道:“好好好,还差一斤二两,来点肥的!”

  李得宝终于满意了,笑眯眯地,拎着几块肉回家。

  堂屋里乱哄哄的,却个个都笑着。一户就用三四分钟,生产队有二十几户呢!我们不耐烦了,走进房间,唱起歌来。

  “我们走在大路上——”晁得余领唱,他曾经是一派宣传队的首席男高音。乖乖,那声音,三间屋都在回荡、震动!

  “新农民,分肉,唱什么歌!”“呆子”走到房间门口,大声责问。

  我们哪里听得进去,心中的怨气还没发泄够。六个人一起放开喉咙,继续唱,“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唱魂啊,我们要吃肉!”“呆子”冲进来,拳头勒得紧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凶神恶煞。见我们还要唱,他撸起袖子,吼了起来,“不要破坏我们吃肉!”

  “噗嗤……”我们忍不住笑了。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特殊年代,“破坏”经常被使用,什么阶级敌人“破坏农业生产”“破坏工业生产”“破坏社会秩序”“破坏军民关系”等等。那全是大事,却从未听说有什么“破坏吃肉”的!“呆子”就是呆,说的是半吊子话。跟他较什么劲!一气之下,我们出了门,外去转转,邻队有个女知青组,以前都是同学。

  “好好好,新农民出去了,安安稳稳分肉!”我们才离开,“知青屋”一片欢腾,竟听到有人拍起手来。

  下晚回到家,分肉已经结束,静悄悄的。堂屋里挂着五块肉,大小不等。“呆子”还没走,正吧嗒吧嗒抽着烟。我们还在气,没理他。

  见我们回来,“呆子”连忙说:“新农民,这是你们的,总共十二斤三两。看一看,五块肉一块也不少!”原来,“呆子”留在这儿不走,是替我们看肉的。大家心中一热,气全消了。一看“呆子”,还是那么憨厚。

  “呆子”拎着几块肉跨出大门,却又急急忙忙转身回来。“新农民,只能烧一块,细水长流!其他腌起来,过年吃咸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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