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河多,桥也多。
在满眼都是水泥桥的时候,一个地方能有座木桥,稀奇得很。少游村秦家垛就有座花几万元,用纯杉木搭建的步行桥。桥两头各设了四道台阶,车辆上不去,唯有步行。
记得小时候所见都是木桥。家乡秦家垛,村前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河上有一座木桥,差不多有十多米长,歪歪扭扭的,老得不成样子。它一头连接着街巷,一头通向村外,村里村外的人,进村、出村,都须打桥上过,除非坐船。
我的家住在河南的土墩子上,两间茅草屋。我们兄妹上学都要经过那座木桥。那木桥经不住多大风雨了,人在上面走,走一步,桥就要摇三摇,有人送它个雅号:“掉魂桥”。真有人从桥上掉下水,丢了性命的。不管怎样,我们兄妹和村上人一样,常常面对那座桥。且说上学,背着书包,扛着小板凳,经过别人家的打谷场、菜地(菜地里还有几座土坟丘,是我们幼时的心理障碍),就跨上木桥了。无风无雨的日子,过桥的心情也好,可以在桥上蹦着走,跳着走,可以在桥上停留,或是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水……遇上风雨天,过桥就得提心吊胆了。下了雨,桥上泥泞,打滑。有时在雨天过桥幸运些,遇到有好心人往桥上撒了稻草,能止滑,人能够从桥上直立地行走过去。有时却糟糕,胆怯得直不起腰,就得从桥上蹲着挪步,或干脆爬过去,弄得一身泥水。
上世纪七十年代,家乡建了一座水泥桥,且是拱桥,长虹卧波,煞是好看。水泥桥建在另一处河段上。人们都打结实、宽大的水泥桥上过,那里繁荣了,木桥及它周围的地方一下子冷清了,寂寞了。渐渐地,不见了木桥的身影。村庄建房规划,农家纷纷拆草房建瓦房,村庄膨胀了,那条曾经进出村庄的街巷也被淹没了。有一年,养鱼人家干河,我有幸看到了沉在河底的几根木桩,是那座桥的桥桩,像老人豁了牙齿,牙根还在。
想当初,满眼都是木桥,偶尔看见或置身于水泥桥上的时候,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水泥桥多么结实安全啊。而今,满眼都是水泥桥,看到或拥有一座小巧玲珑、造型优美的精致木桥,必然又心生愉悦。现如今,哪里才会有木桥的身影?我留心过,它们往往在景区,起着装点的作用。
既然这样,秦家垛一小河上的木桥,它的主要功能不是让人过河的,它的存在,无疑是一个符号、一个元素,它释放了一种信息:少游村作为名人村,是可以打名人牌搞旅游的。到时候,少游村人喊你去旅游,你就可以从那小木桥上走一遭了。当然不是为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