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手常常骑着白马赶着到各处去接生,大家就把白马和他的名字联系起来,称之为‘白马陈小手’。”
这就是汪曾祺笔下的陈小手。我的上上辈子人中还有记得他模样的,骑一匹雪白雪白的马。他是位男性老娘——接生婆、产科医生。在那个重礼教的年代,从事妇产职业的男性极少,社会地位也不高,尤其被他的同行们瞧不起。“陈小手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来请,立刻跨上他的白马,飞奔而去。”陈小手是纯洁无邪的,再配上白马,更是玉树临风了。这是汪老的神来之笔,是黑暗社会中的一个亮点,掩蔽不得,抹杀不得。汪老将一个真实的故事向人们展示,因为这是一幅美好的画卷,玷污不得,亵慢不得。他将陈小手的白放大了给我们看。“风格即人”。汪老人淡如菊,本身就是一位很纯粹的人。他让陈小手白得令人叹惋。陈小手怀瑾自持,救人于危急之中,若以“神医”“半仙”称之,反会玷污他的白,妨碍其成为白的化身。他是纯洁之美的精灵。
陈小手的白,是仁心仁术的白,是大爱无痕的白。
陈小手的生命从这片土地上消失的情形也极其简直,仿佛一张白纸被人拿手撕碎。“陈小手出了天王庙,跨上马,团长掏出枪来,从后面,一枪把他打下来了。”没有反抗,没有哀痛,淡入淡出。倒是“团长觉得怪委屈”。剥夺他人生命不算,还要“日他奶奶”。这是怎样的世道呀!只因为他的女人被他摸来摸去过了。陈小手白,世道黑。
陈小手是一个卑微的人,命运的作弄,让他无法预知,也很无奈,正像耶酥,“以至于死,且死在十字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