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清明节这天,我总吃堂房姐姐夹给我的螺蛳肉,很小很小的一粒粒,上下的边沿都镶着柔韧的边线,色泽比螺肉更深。本来螺蛳肉挺有“咬嚼”,加上这种边线,更其耐嚼。我从小就不是饕餮之徒,却越嚼越喜欢。
那时候爱唱一首歌,叫《小螺号》。后来我将它更改成了:小螺号,滴滴地吹,姐姐馋我嘴。小螺号,滴滴地吹,妹妹捧碗追。只要姐姐你碗里有螺蛳肉,就不能少了妹妹的一份。想吃独食,没门。
年岁既长,才知道清明时节食螺肉,是久已相沿的风俗。
从湖沼河塘流出来的沟渠灌道,春夏之间,你一不留神,就能捡到几只老大不小的螺蛳,浑身裹着一团青苔似的绿毛,老家伙,太让人动心了,放养在家里的清水盆里,禁不住想起螺蛳姑娘的民间故事来。至于那些小不起眼的螺蛳,在民间是如何之多,有时把水沟的开口都拥堵上,我见到的真是太多了。
生活条件改善之后,清明时节“耥”青螺的情景,几乎每年犹见。那么多的留守老人,也有大姑娘小媳妇,在河塘边沿推动柄儿长长的渔网,再迅速拖回,一次又一次。翻扣在草岸上的青螺,很快盛满了盆,塞足了篓。虽然街市上有销售,邻居可能也送来。仿佛当成一种实用性的踏春观水似的,人人高兴,个个尽兴,就爱追着“耥”螺蛳。现在算起来,清明时节食青螺,我家也演绎十多遍了。
用网“耥”取来的青螺,放在盆中养息吐泥,直到更换盆水三至四次,污泥吐净,再入锅蒸煮。一类是盛起初熟的螺蛳,用牙签挑出螺肉,与头刀韭油烹热炒。俗话说,头刀韭,谢花藕,新娶的媳妇,黄瓜妞,是四大鲜。鲜韭炒螺肉,吃过没有?挟取一筷子裹韭带螺的炒菜入口,头刀韭的香嫩柔媚,加上宿螺的老韧咬嚼,那滋味,乖乖隆的咚,才不告诉你!韭已入腹,所嚼螺肉,也已入咽,而活“食”余香尤在。
另一类是加入茴香、八角、桂皮、番椒、胡椒粉、香附子等佐料,齐全时有十多种,煮成麻辣田螺,盛盘上桌,吃起来打死我也不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