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累,我需要点甜食甜一甜,决定钻进厨房炸糖糕。
我被糖糕烫过,糖浆飙出来,牢牢地糊在嘴上,那个泡,月余才彻底好,心急吃不了热糖糕。现在出不得门,着急也没用,索性不急了,炸点糖糕,慢慢吃。边吃边给孩子说说小时候心急火燎的往事。
我去我姥姥家,她没好吃的招待我,就炸糖糕。
姥姥家后门外是片树林子,有杨树有枣树,我在两棵树中间拴上绳子荡秋千。我姥姥把案板搬到树下面,用石头垒起个临时灶,架上柴火,烧开水,烫面,手上沾点油开始和面,包上白糖,压压扁,一个个糖糕胚,像手心那么大。
烧锅的,是我姥爷。我姥姥、姥爷不和睦,前后院分居了半辈子。他们说不到一起,吃不到一起,当然也不住在一起。按当下的说法,叫三观不合。可是炸糖糕的时候,姥爷会帮忙烧锅。是因为糖糕甜么?是因为第三代人在眼前么?反正,我听见他们偶尔还会对话,“油太热了”“火小点”之类的。太难得了。
从姥姥捞起第一个糖糕,我开始吃。吃下大约三四个,甜腻了。在秋千上,懒懒地晃着,树影斑驳,看着他们俩继续难得的合作。
其实,炸糖糕是有些危险的,烫面比较软,糖包不严实,在滚油锅里容易爆,劈里啪啦,油翻滚,糖糕四溅。不和谐的我的姥姥姥爷,炸糖糕,从来一派安宁。我被糖浆烫的那一次,算是唯一的插曲。姥姥的叮嘱“吹吹,当心烫”还在耳边,我已经一大口咬下去了,少年不知糖浆烫,等到知觉燎泡起。呵呵!那个泡啊,可尴尬了。
我爸妈是他们那一代人里的模范夫妻。虽然文化有差异,但能说到一起去,也能吃到一起去。按时髦的说法,叫三观一致。我家难得炸糖糕。记忆中,是榨油之后会捎带炸一次,给我们当奢侈的零嘴。棉籽油、菜籽油或豆油,油坊榨回来是生的,有股子味儿,如果熬熟了,再炒菜,口感就好一些。不能干熬呀,就炸点糖糕、丸子吧。
我爸妈很注意炸糖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下井挖煤都不怕的我爸,就怕漏了糖,锅里可能出现的乱像,让他只能抄起锅盖子当盾牌,躲躲闪闪翻动糖糕。
今天中午打电话给爸妈说我准备炸糖糕,他们一致让我赶紧打住,不要被溅出来的油烫了,关键节点去不得医院,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口头答应了,但并没有住手。其实,我知道他们不会同意我卷起袖子炸糖糕的。其实,我也知道他们不同意我也还是会干的。
炸糖糕之于我,并不是个大难题。烫面成功,包的糖也没漏,炸出来又脆又甜。那么,打电话就是个下意识了,我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承继先辈的经验,做饭的、过日子的。当经验失传,我们在人间无可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