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十多年的胆结石，我住进了医院，下决心把不属于我身体的东西拿掉。术后第二天早晨，老公去开水房泡好茶进病房时，对我说他听到的一个奇闻：这医院有个女病人，因为肝脓肿生病住院，家里两个女儿对她不闻不问。这个妈妈56岁，住院10多天了，只有53岁的妹妹在这伺候她。不仅伺候她，还拿钱替她看病。

　　老公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他说是打水的过程中听人家谈论的，大概是觉得这两个女儿太奇葩了，所以讲来给我听。同病房的人也听到了，隔壁床的阿姨从外貌上看像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属于性情比较耿直的那种农村女人，“这种丫头生下来就应该掐死！”她咬牙切齿地说。她也是肝脓肿，手术后一直是独生儿子在医院陪伴她。“真是少见。”靠窗的病人的妈妈也感叹说。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责骂着，连进院来一直少言的我也参与了这场谈话，都对这两个女儿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

　　大家谈完也就忘了这茬事。

　　术后第三天夜里，我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夹杂着絮絮叨叨的诉说。因为白天输液睡多了，正为睡不着而烦躁，此时的哭声更让我心烦。我循声来到走廊，哭声发自走廊的一张加床上，加床离我的病房也就五六米距离吧。

　　加床上，一个老太蜷缩着，正边哭边说，说些什么听不清，哭声却在这夜里传得很远。她的身边一个年龄相仿、长相也相仿的老太正劝说着她，语言也不甚清晰，但意思大致能懂，好像是告诉她咳嗽没什么的，不是病情加重。“我不是也咳嗽吗？”说话的老人，时而严厉斥责，时而温和劝说。渐渐地，有几个睡不着觉的病人或家属也来围观。我走近床前看了下：加五床，王秀玲，56岁。此时我才觉得说她们是老太是不妥当的，这姐妹俩也就比我大个几岁而已，在我们单位像她们这样年龄的人都还穿得花枝招展，相互之间还在比身材、比衣服的品牌和样式呢。而眼前这姐妹俩，一样的小碎花裤，上衣是菜市场地摊上那种花里胡哨的样式，不知什么材质的滑叽叽的面料，大概也就几十块钱一件吧。床上的这位姐姐满脸皱纹和愁苦，一头短发乱蓬蓬的。手上套着一双大手套，连接小臂处还用绳子扎了一道道。床下的妹妹除了一身衣服与姐姐相似，头发比姐姐齐整得多，脚上是一双凉拖鞋。脸上并不比姐姐年轻多少，一样的愁容。

　　这大概就是老公告诉我的人们口中谈论的主角吧。在她们旁边，一个上身着旧黄色中山装，下身着蓝布裤子，身材矮小的老头坐在凳子上，不说也不动，就那么呆坐着，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老头得过脑梗。”围观者有人说。人们唏嘘着，小声谈论着。

　　“为什么要给她套这么双手套？”我忍不住问道。“她用手拽管子，本来都有点好了，她自己却说治不好了，将管子拽了，导致又发炎了。”妹妹指着姐姐身上那一根管子说。那根管子正将肝里的脓液慢慢往外面的袋子里排。“她本来已经住院看好了，出院回家后又发炎了，她的两个女儿便说她是重病，看不好了，不肯带她来看。”围观的知情者说道，“硬是这个妹妹要带她来看。妹妹家在上海，自己也只拿三千多元一个月，这么点钱在上海生活本来就很窘迫，她却舍得拿来替姐姐看病。”

　　“你有几个孩子？”我问那位妹妹。“就一个儿子。”“你儿子对你这种做法有意见吗？”“没有！有什么意见啊，没有！”“你儿媳妇呢？”“也没有！”“你老公呢？”“也没有！他在家带孙子，接送孩子上幼儿园。”从妹妹的谈话中，从她的做法上，可以感受到这一家人所折射出的人性的光辉。而患者的两个女儿，从年龄上估摸她俩是八零后，还是比较年轻的，也应该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文化教育，她们的生活究竟有多贫苦，以至于将自己生病的亲妈丢在医院不管不顾？！

　　直至我出院，一直没见到患者的两个女儿在医院露面。据说，这两个女儿不但不肯掏钱给妈妈看病，还准备将姨妈给妈妈看病的发票拿去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