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虽然有煤气灶、电饭锅、微波炉、炭炉等灶具,但还有一座土灶,并且常常烧它。
生活是有故事的,烧土灶也会产生许多故事。
小时候烧土灶,常常火烧眉毛。饭锅烧开后,过一会儿要再烧几次饭锅,才能将饭熟透。为了节省火柴,打个草把子靠近火灰“育火”,火不能立即上来,就往灶膛里吹气,不提防,草把“轰”的一下烧起来了,火舌喷出灶口,刚凑近灶口的那张脸,就遭罪了,脑门前的一绺头发以及眉毛都哧溜一声被烧掉了,厨房里发出难闻的焦糊味儿。照照镜子,一副目不忍睹的“尊容”,令人哭笑不得。
烧土灶还有比这更危险的经历。上世纪六十年代,生活相当困难,没有吃,没有烧。穷则思变。有位小伙伴,不知跟谁学的,用盛过胶水的铁皮罐子,装上火油(点灯照明用的煤油),罐盖上钉一个针尖大的眼,他用火钳夹住,放在灶膛里的底火上,使之加热喷火,其功用相当于液化气。果然,铁罐针眼里喷火了,并且火势越来越大,他陶醉于成功的喜悦之中,不料,嘭的一声,铁罐盖子飞出了灶口,罐里的油翻了,变成了很旺的大火,火舌直往灶口喷,他幸亏躲闪及时,但还是轻度烧伤了脸部。几十年来,脸上的伤痕犹在。
烧土灶还常常烧出火灾,这是最不幸的事情。于是就流行了许多警示语,如:“灶口常清”“穷锅门口,富水缸”等。
烧土灶自然还有许多乐趣。烧稻草时,草上有稻粒,有时稻粒经火一熏,炸成了米花,洁白的,烧火人拈进嘴里,脆、香,还带点甜味。有时在火堆里烘山芋,方法是用纸包了山芋,在水里走一下,将纸弄湿,埋进火灰,待山芋在灶火里闷出既焦糊而又有甜香味时,掏出来,揭去焦头烂额的包纸,撕去灰头土脸的皮,咬着冒着白气的山芋瓤,别有一番滋味。
烧土灶有时也有小小的回报。若烧的是稻草,看到稻穗抹下来,烧的豆秸,地上散落了豆子,拣起来,锅台上聚起了一堆不同颜色的豆子。
烧土灶烧出了温暖,也烧出了亲情。一次下班回来,进厨房发现灶上的一口锅冒着热气,听到锅里轻微的咕噜咕噜的响声,我疑心:她不是说回娘家吗,怎么在家做饭了?我揭开锅盖一看,骨头汤奶白。看到灶口用铁皮畚箕挡着,灶膛内的柴火的微光荧荧地舔着锅底。我一下子明白了,她是怕我回来再做饭时间吃紧,就先生了火;她怕没人看守的灶膛不安全,就用铁畚箕挡着。看到灶台上塑料篮里有韭菜,洗了,切碎了。我终于悟出来了:她是让我骨头汤下面吃,汤里再佐以韭菜。原来她是巧借烧灶,用行动给我留言啊!那一顿,我吃得真香。
土灶情未了。绵长绵长的日子里,还将继续烧土灶。塞一个草把,揉一次火叉,让炊烟袅袅升起,在外思乡的游子,望见炊烟,定然有种回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