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顺星

　　在游览了延安的宝塔山、杨家岭、枣园和延安革命纪念馆后，第二天上午，我们从延安包车前往宜川黄河壶口瀑布。延安到宜川大约140多公里，沿途我们在南泥湾、北京知青点稍作停留，到了景区停车场，已经是中午一点多钟。

　　到达景区停车场，换乘摆渡车，经过岸边的游客中心，沿着游客路线，下到黄河谷底。从谷底看，黄河异常辽远开阔。两岸巍峨连绵的山脉，黄绿相间的山腰，远近分布着一些房屋。白亮亮的黄河水从西天奔涌而来。河床上的泥沙，踩上去软中有硬。我们来到河中心，站在黑洞洞的峡谷边，当地人叫“龙槽”，它的顶头就是壶口，壶口下是个巨大的深渊。两壁怪石嶙峋，一层层，如叠着的书页。龙槽宽约30至50米不等，长近5公里，像一条褐色的巨龙，吞噬着黄河水。周边安装铁栅栏，有护坡达槽底，可以与黄河水来个亲密接触。

　　我扶着栏杆西眺，蓝天黄水，水天相接处，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黄河水在青绿色山峦后面转了个弯，如千军万马，从几百米宽的河面奔腾而来。在壶口上头坑坑洼洼坚硬的岩石上，跌得满身伤痕。它们爬起来，互相搀扶，拥挤着，跌跌撞撞，聚成一股股，前呼后拥，撞向如刀的石块，霎时碎成堆堆白雪。它们还来不及想，突然脚下一滑，跌进龙槽。宽阔的黄河水面到这里突然收缩，从高处倾泻而下，翻滚的浊浪像是被一个巨型的磁铁吸着，向龙槽冲去，整个槽底就像炼钢厂钢槽里流动的铁水，裹着雾，轰隆隆，水花四溅，滚滚向前。我站到离瀑布近的地方，抓住一把水雾，水花溅到我身上，感到一阵清凉。

　　以前见过的一些有名的瀑布，都是从下往上观赏，来到壶口瀑布，第一次从上到下俯看。水从岩石上翻个身跌下来，跌得粉身碎骨，碎成了雪，碎成了雾，跌成了参差不齐的一块块的瀑布，挂在黑石壁上，丝丝缕缕的，亮亮晶晶的，形成无数小的瀑布。有的显得很沉重，轰然而下，好似一条毛毯从空中抖落。这时槽底升起一道七彩金光，氤氲在水雾中，消失在远处青山里。

　　黄色的沙滩上，几位陕西汉子牵着披红挂铃的小毛驴，驴铃声“叮叮当当”，每当游客从旁边经过，汉子便用秦腔吆喝：“照相喽——二十块一张！”姑娘、小伙，头扎白毛巾，身穿大红祆，手持或背插杆烟坐上了驴背，摆出各种姿态在拍照。旁边还有些主播举杆高呼：“家人们，这就是黄河！这就是壶口瀑布！……”我忽然觉得这些陕西汉子的吆喝声也是瀑布的组成部分，便走到一位高大的黑黝黝的汉子面前说：“给我拍一张。”那汉子给我穿上黄马甲，系上红绸腰带。我左手拿着旱烟嘴，两手高高举起。那一瞬间有一个念头：黄河的伟大，不仅在于它的磅礴气势，还在于它敢于把自己摔碎，成就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