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岚

　　我正在看书，突然手机响了。堂妹的一通电话像颗落进心湖的石子，漾开的全是担忧。她说她老妈（我的二妈）面瘫后嘴角还歪着，又念叨她老爸（我的二爷）在地里忙着收割菜籽，天气这么热！在上海工作的堂妹忧心如焚，言语哽咽。二爷二妈是我的亲人，我怎能放心？下乡去看望一下老人家，给二爷二妈些许安慰，既了却我的心愿，也让远在上海的堂妹放宽心。挂了电话，立马行动，我赶忙到菜场打了肉，买了二妈爱喝的牛奶还有二爷喜欢的新疆紫皮核桃，叫上朋友开车直奔乡下，全然不顾自己正在疗养康复期。车窗外的菜籽田铺成金晃晃的海，我眼里全是二爷弯腰挥镰刀的影子——他已78岁了，还在跟土地较劲。

　　老屋的门槛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二妈坐在堂屋拣菜，见我来就想站起来，左脸却不自主地抽搐。她赶紧用袖子遮了遮，咧嘴笑时眼角皱纹堆成了田埂：“大姑娘回来了，快坐快坐，二妈煮饺子给你吃。”话音没落，二爷就扛着一捆菜籽回来了，华发被汗水粘在额角，像屋梁上那团被岁月熏黄的蛛网。他把菜籽往晒席上一放，搓着手嘿嘿一笑：“小萍说你要回乡下来看我们，我关照她不要告诉你二妈面瘫的事，你自己当心身体就好了。”又说：“今年家里菜籽比别人家长得好，够吃两年的菜籽油了。”

　　二爷二妈也一直在关心着我。在我生病那段日子，二爷不是拎着地里的新鲜蔬菜，就是自己张的长鱼泥鳅送到我家里。如今他蹲在门口摔打菜籽荚，金黄的籽粒哗啦啦落进竹席，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腰弯成了村口的拱桥。

　　临走时，二爷二妈满眼的心疼和不舍。车子开出村口，后视镜里的二老越来越小，像两枚嵌在土地里的纽扣。风吹过菜籽田，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