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明
城区西部紧邻大运河与高邮湖,有“三堤两河一湖”的上佳自然生态。高跨几十步登上东堤,站在老淮江黑色的柏油大道上,高大蓊郁的行道树矗立两旁,宽阔的大运河贯通南北,河水滔滔、碧波荡漾,空气一下子变得新鲜清纯起来。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几口,立时就感觉有一股清凉游丝从口鼻沁入到肺腑,心地为之熨帖而舒坦。圩堤相比东部的城区净空较高,宛如一道厚厚实实的围墙,挡住东西方向的风道。高处的风尚在楼宇空档间腾越而过,低些的就消逝在鳞次栉比的平房屋脊,再低些的七拐八绕只在小巷屋角里回旋打转,越吹越窄小无力直至无影无踪,而留下些许繁杂气味难以散开。远不及堤岸上四方通透空气流动,那穿梭的都是绿色树木与清澈流水的本色元气。
来到钢铁巨龙运河二桥上,风自然大了起来,呼呼地在耳边响着,有时还拉起凄厉的尖叫声。冬天,风吹打在人的头面脸部、身上脚下,劲疾有冲力,死命地推着或阻着你往前走。再加上天寒地冻,过路之人往往不愿作过多的停留;春天,料峭冷风中已有丝丝暖意,人们走到桥上,会情不自禁地慢下脚步,任凭风在身上倏来忽去停留撩拨。抬头看看天,云朵在飞快飘走,俯身望望水,水面上波纹四散。
而当你置身西堤风光带,会很快喜欢这个既广阔平远又无需打卡可尽情游玩的城郊园林来;远离了小城的喧嚣,世外桃源一般,能找到一个凡夫俗子钟爱纯真静谧情境的本愿,甚至你会感受到这里的风都是自由的灵动的。徜徉在明清运河故道飘带样的草坪边,风虽是小了些,但仍无处不在无处不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里没有野火,但草的绿色已神奇般地潜滋暗长;来到北区全民植树基地,风又似乎大起来,在千树万树林木间发出阵阵深沉的波涛声,不由脱口吟诵起唐人李峤的“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诗作来;南临镇国寺塔,大雄宝殿里冷飕飕的穿堂风又把佛家的禅意带给每个虔诚的香客,使之一路出行永久相拥不再寂寞。
“园日涉以成趣”,我少不了会到湖堤木栈道上走走。这里绿树繁密苍穹般笼罩,微风轻拂下,树枝条交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此时樱花、桃花、紫荆当令盛开、花色烂漫,香樟、海棠枝杈上也已鼓起新出皮的苞芽,而甬道横木上满是缤纷的花瓣,也不时落下枯黄的叶子,干巴巴的,人踩上去脆脆地作响。春日里,风无疑也是浪漫的使者,它掺和花瓣与落叶,同框飘曳在面前,不由让你对古人“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千古名言产生挑战的联想:大自然的新陈代谢,每个季节都是不会缺席的。同时这也更深深触动起你久蛰的心绪:儿时的懵懂、少年的欢愉、青年的奋斗、中年的担当、老年的淡定、耄耋的迟暮;人生这一路走来,有时自己在走,有时会被一种力量推着走,有时能听见自己轻盈或沉重的脚步声甚至心跳,有时只有耳边的风声与鸟鸣声。今天,衣襟虽未沾上杏花之雨,但迎面已不寒杨柳风,我分明已感到春三月来到了。
我漫步前行着,眼前不时有游人经过,三三两两的,有本地口音,也有各地方言,不少人是因为清明节要到来,踏青郊游兼祭祖的因缘使然。最后我来到西堤二桥脚下,这里往往是湖景与人气的重要集聚点。已是当天五点过后,湖面上风一下子加强了许多,且从西南方径直刮来,湖水激荡撞击着堤岸,一来一去发出有节奏韵律感的澎湃之声。阳光还很明丽,湖水近岸处白亮亮的;中流处却呈现出一条深褐色的水带,这仍是风吹的杰作,视觉折射出的幻景;再远的水面落日悬停在上,尽是耀眼的一大片。此时,人们大多在石堤上坐着说着,拿出手机或相机在拍照,欣赏晚霞满天金光四射、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的壮丽湖景。为此,有的人已等待多日,甚至专道奔来;而高邮湖,人们爱称它叫珠湖,也以它的美丽而原始般的生态、千万年留存下来的绰约风姿,在与今天此地的人们定约相守,再续天人合一的时代缘分。而这,都离不开风为媒啊,风是大自然带给人们怡情解意的天赐精灵。所以,我常常到西堤走走,去吹吹风,在自由与想象中氤氲遐思,奔向遥远的地方,以慰心灵之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