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游

　　翻开卞荣中散文集《碎步集》（百花文艺出版社2024年8月出版），洋洋洒洒70多篇文章，虽以“家人闲坐”“军旅于此”“乡人旧事”“动而思静”四辑名称予以区分，但其核心，始终难逃一个主题，那就是亲情和乡愁。卞荣中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把生活中最美好的亲情和乡愁，视作他文学、生活乃至生命中最重要的情感滋养。

　　《碎步集》富有“人情味”。老卞虽轻描淡写“家人闲坐”的家事、从戎时的“军事”、从政后的“人事”，还有“乡人旧事”，却是活生生的，可亲可感，这些人和事好像就出现在我们身边。譬如《母亲的叮咛》《岳父是父》《哥们》《何阿姨》《张爹爹》《女兵》等篇章，通过细腻的笔触，展现了普通人的生活、亲情、友情和对故乡的魂萦梦绕，就像隔壁邻居在和我们拉家常，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他那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模样，“除了邻里之间的笑谈以外，就是告诉你一些‘真骨子’的情况”（《相邻而居》）。老卞素具悲悯的艺术情怀。在他看来，众生平等，每一个生命个体都应得到应有的尊重，尤其是异乡人。“异乡人是漂进陌生河流里的一叶小舟，不谙水性，但仍需航行。我曾经三度离开故土，独自在异乡漂泊了十八年。或许是因为自己饱尝过独在异乡的滋味，我对身边的异乡人多了些关注。”（《异乡人》）

　　《碎步集》散发“烟火味”。老卞笔下没有所谓的重大题材，也没有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他就写他熟悉的故土、亲人、往事。他将亲情、故园与时代结合，写出了作者的心路历程，是作者心灵的感悟和表达，能够抵达人性的深处，能够抵达生活的深处，触及到人性的本真，触及到生活的真实，尤其“家人闲坐”那一辑。老卞写作忌于晦暗与模糊，故一切都表为清晰、清爽，不藻饰，不用典，不设障碍，即便偶有奇思妙想，也蔼然可亲可近。他所写的多为日常琐事，譬如食事、酒事、烟事、茶事，也是一种生活的乐趣，满纸尽是烟火味，很是吊人胃口。

　　《碎步集》蕴含“哲理味”。老卞的文章大都是“动而思静”产物，从中反映了他对人生的一种态度。老卞出生在一个父严母慈的家庭，薅过猪草，采过桑叶，还捡过知了壳，穿过两个兜的国防绿，如愿考上军校，自然摇身一变四兜军官。在直线加方块的军营，他开始思考：“生命对于军人，仿佛只是使命和意志的载体。为了使命的实现和意志的体现，军人是可以抛弃一切乃至生命的。所以他们需要刚，需要硬，需要勇，需要超越和强大，需要以另一种方式珍惜自己的生命。从这个意义上说，打赌倒成了军人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合理存在。”（《打赌》）关于安静，老卞写道：“安静，让安静的女人投射出一股神奇而含蓄的力量，如禅，能让男人们的世界也因此变得淡定而不浮躁。安静的女人只是用一种态度和情绪去影响男人。而影响男人并非她们的本意，男人们却被吸引着去阅读她们，并且因为难以知晓究竟而又不遗余力地阅读。”诚如姜琍敏指出：“这些表述中的女人可能只是一个喻体，真正所表现的哲学境界是写作者打开心门一般的深思，这让生活成了表达，让经历成为经验，让语言成为思考，有了‘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热度、深度与高度。”（《一位军人的侠骨柔情》）

　　平心而论，老卞散文记人叙事为胜，辑本所选的诸篇大致可见一斑，但这又非老卞的全貌。他“不会跳舞”，但是性情中人，并且“不睡懒觉”，执着地想维护这种特质，因而，他的散文就成了这种性情的展开方式之一。文中谈得很多的是他的嗜好的趣事，譬如读书、品茗、吸烟、喝酒、下棋、掼蛋、游泳、骑行，有雅有俗，既意会于风雅之事，又常试图揭示人生的真谛，绝无尜尜的矫情，而是真诚的愿望。有时写到细处，兴味悄然而且浓郁，有时情思婉转如柔肠，有时意绪缥缈得似在空中展翅飞翔，而总体上又味于禅、衷于趣，以至清旷高达。老卞文字简洁纯真，不见些许绮丽缛华，叙事从容不迫，更不横骛乖张令人惊诧于优游无心之中，暗喜于声色容仪之外。故读其文，虽短，常不见其短，长则又不见其长。

　　《碎步集》是卞荣中退休后第一本散文集。可以说，他退出官场终于以其优雅的“碎步”跻身文坛，祝愿他今后昂首阔步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