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治文

　　父亲是个教师，遗憾的是，只经历了48个春秋，就英年早逝了。他的音容笑貌一直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时不时地会忆起他的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父亲十分注重小节，注意为人师表。只要出门，无论是到学校还是去开会，总要打扮一番。头发梳得滑滴滴的，衣服穿得六角铮铮的，鞋子擦得干干净净的，走在人面前清清爽爽有精神。他说，一个人邋里邋遢的，怎么走得出去，哪还像个老师的样子！

　　一次，他带我去浴室洗澡，刚脱下鞋子，猛然发现一只脚前面有“白果”，后面有“鸭蛋”。原来，他早上错穿了妈妈还没来得及补好的袜子。顿时脸红到耳朵根子，赶忙抻下来揉成一团塞到口袋里，并很快地向四周看了看，生怕有人看到这丢人的一幕。其实除了我紧挨着他无意看到外，其他人一点都不晓得。

　　父亲总是教育我要为人诚实，不许撒谎，不准说假话骗人。其实，我几次发现，他也会说假话哄人哩。一次，我们没吃早饭，就出门到一个亲戚家去拿番瓜和韭菜。一路上，凡遇有熟人，他们都很礼貌地对父亲说，陈先生早，吃过早饭呐？父亲总是微笑着点头应答，啊，早啊，偏过了（吃过了）。我心里话，这不是在说假话嘛。回头的路上，我忍不住问父亲，你没有吃早饭告诉人家偏过了，这不是撒谎吗？父亲说，这样回答是一种客套话，出于礼貌应酬一下；如说还没有吃呢，人家听了如同碰了个软钉子，会很不好意思的；这和存心说假话骗人是完全不同的。我听了似懂非懂，长大了才明白。

　　我小时候是个馋嘴，遇上好吃的常常偷着尝个先。为这事，父亲批评过好多次，说这是坏习惯，要改。我发现，其实父亲比我还嘴馋，我背地里甚至说他是个好吃精。举个例子吧。我们家家前屋后有好几棵大桑树，每年春天都养半角纸春蚕。蚕茧结成后，妈妈便烧一大锅开水缫丝。缫丝后便有了蚕蛹。那蚕蛹看上去很瘆人。就这么个让人厌恶的东西，父亲却拿来用菜籽油炸了搭烧酒。一口一只，嚼得有滋有味，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他还叫我尝尝，我哪敢动筷子啊，心想，还是个教书先生呢，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