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其昌
外婆家在大淖河西边,我暑假总喜欢到外婆家去。三圣庵东大门杂树生花,两棵古柏,一棵钻天扬,还有高大的桑、松、榆、柏,都有两人合抱之粗。树上鸟窝数不清,是喜鹊、乌鸦、八哥、白鹳、白头翁的天堂,浓荫之下是人们休憩避暑的胜地。午后,知了在树梢上聒噪,大人们在树下下象棋。我坐在树荫下纳凉,有时也与小伙伴下军棋,是我先攻进大本营,我乐了,小伙伴说再下一盘,他赢了,大家相约明天再战。我大约7岁的夏天,舅舅带我去了文游台,当时显得很荒凉,登至主楼二楼,斑驳的窗子推开,四面来风,南望平房一片,东与北边不少是菜畦,秧苗青青,远望西天,可见帆船移动。
我在农村工作二十余年,好的草房有冬暖夏凉之感。界首农中在如桢大队万斤小队,计教室两间、厨房两间、保管室一间、办公室一间、教师宿舍四间、学生宿舍五间,多是草房。大门无门,呈八字形敞开。西边有小桥流水,许明会计家门口有钻天榆两棵,已有百年历史,榆树虬干茂叶,加上青竹一丛。或在树下坐着纳凉,或去许明夫妇家门口休憩,穿件汗衫、长裤,仍有凉意。晚上罩子灯下改作业、备新课,趁大家都入睡,男老师在室外洗澡、睡觉,只图凉快。
临泽农中纳凉处最好是闵顺来家东山头,从河边长出的歪脖子柳树已伸展到闵家门口,东山头的榆树已成合抱之势,浓密的树荫下,可供好几位纳凉,他家提供板凳、木椅、凉开水。他爱人韩兰英是小学教师,夫妇俩待人和善,老闵的俏皮话让大家笑口常开。一次临近下午两点,他拍拍我:“陈先生,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已备好课,大步赶至教室,讲《谁是最可爱的人》,是歌颂志愿军战士的。纳凉佳处还有最后一排宿舍后,桑树、榆树、柳树、白杨树、皂荚树密密匝匝,鸟窝有好几处。浓荫之下,看书、纳凉,非常惬意。或者在龚定煜、姜文定画的“马恩列斯毛”画像旁小憇,也是乐事。
后来,我的爱人到临泽粮站工作,我们在临泽有了一个小家,临近粮站南大门。宿舍一字形排开,中间是过道,上有顶棚,南风一吹,过堂风颇有凉意。一入夏,邻居们一起来到过道纳凉,矮桌子、小凳子,一家家团团围坐,大人孩子,一菜一汤,吃得光光。生活简单,但心情愉悦。
最难忘还是在焦家巷6号度过的那些夏天。家中有井,用水方便。傍晚时分,用井水浇透院子,一天的暑气“吱吱”地从砖缝直往上冒,地面立即降温,阵阵凉气袭来。在院子里搁上一张竹床,给孩子们纳凉,她们谈流星、说月亮,夜到中天,微有露水,才在我们的催促声中,各人回到自己房间睡觉。我父亲一般睡躺椅,母亲则两条长凳做床,他们用的竹枕至今仍存,时光早已把它们打磨得由黄色变为褐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