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不起眼的蛇皮袋,现代生活、生产还真少不了它。蛇皮袋有纯PVC配方制品的,也有纸塑复合、无纺布与塑料复合的。颜色有纯白、淡黄、灰绿、深黑等,尤以白色居多。
蛇皮袋最初涌现在高邮城乡,与化肥的生产、销售有关。1968年,县里为了给粮食大县插上稳产、高产的翅膀,举全县之力会战化肥厂,与之配套的塑料袋编织厂也启动了。3年会战,成果丰硕。流水线上,一袋袋雪白的化肥下线了,被运往乡场、田旁,蛇皮袋也以更快的速度飞入寻常百姓家。
小时候,我们睡觉用的是“稻草席梦思”,床上垫着厚厚的稻草,外沿就用牛皮纸或旧衣服裹掖,过不了几天就往下掉,地面落有根根、撮撮的稻草,不雅,难扫。母亲将蛇皮袋拆开、拼缝,拼合的蛇皮袋与床差不多大小,往里面填上稻草,紧松适度,厚薄相宜,晾晒方便。睡在这样的“席梦思”上,柔软舒服,温暖快活,清香可人。
我的初中是在车逻中学就读的。当时,我们这些住校生每周回家一趟。周日下晚返校时,每人都背着蛇皮袋,里面装有兑饭票的大米,还有书籍、咸菜瓶、洗换的衣服和鞋子等。一般都把大米放在最下面,中间扎牢,再放上其它杂物后扎口,把扎两道的蛇皮袋横跨在肩上。有时也和其他同学抬着,或轮流挑着蛇皮袋,朝学校走去。
成家后,我对蛇皮袋又多了一份感激。2002年,南京江宁的房价还没有“跑马”,每平方不足3000元。我们所购的房子,是瀛洲湾小区7幢3楼(计6层,无电梯)。儿子大了,装修婚房。我在班上走不开,妻子负责装修。她像燕子衔泥一般,用蛇皮袋将地面上的黄沙、石子,一袋袋背上去;再把3楼建筑垃圾灌装好,一袋袋背下来。先后跑坏了3双鞋子,背坏了几件春秋服,背后、胳膊上划有许多口子,清洗和休息时,真是钻心的疼。若不是蛇皮袋,这些建筑材料该怎么弄咧。若不是妻子吃苦和坚韧,房子装修可能会加大成本,或者延期结工。现在想起,妻子的身影、蛇皮袋、建筑材料等,还在我的眼前盘旋,不舍之情、疼痛之心、内疚之意,常常令我难以平静。
过去割麦收稻,都是弄草腰子捆扎,挑去晾晒、滚压、扬场、入库。如今,机械化了。收割机在前面割,后面丢下了成排鼓鼓的蛇皮袋,它们像一个个哨兵立在田里。农民们检阅自己的粮袋,预估当年的收成,多数年份心里甜蜜,有时也有落差。每到春节前,不少打工者骑着摩托车返乡,车载饱满的蛇皮袋成了流动的风景。一些早期外出打工的,已经成长为建筑或装修领班、销售能手等,获得了第一桶金,信心满满地在城里购房。在常熟,我就看到几个手提鼓囊囊蛇皮袋的打工者,前往解缴购房款,受到售楼处保安的“特别保护”。我也曾调研过粮食、药材等交易市场,市场里满眼都是饱满的蛇皮袋,那阵势很是养眼。五彩缤纷的蛇皮袋,小的如裤管,大的有旧时大笆斗那么粗,人们扒开袋口,看着货色,讨还价格。成交后,蛇皮袋随着货物流向四面八方,继续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
记忆犹新的是1991年抗洪,高邮城乡多处告急,东部低洼乡镇和西部丘陵地区都向指挥部告急、求援,所求最多的竟是蛇皮袋、草包。装了土的蛇皮袋,是防涌、压渗、堵漏的利器。我随县委副书记沈学惠到重灾区蹲点,看到一夜之间码好的龙蛇阵般的蛇皮袋,真是感慨万千。那些装土叠实、露出水面的蛇皮袋,俨然成了白色长龙、抗洪勇士,它们众志成城、连绵逶迤。有些抢险队员坐在蛇皮袋上,手握矿泉水瓶睡着了。县委领导蹲下,望着疲惫的人们,抚着蛇皮袋叠成的白色田埂,久久说不出话来。
终有一天,蛇皮袋会退出历史舞台,但它带给我的记忆,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