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邮政人,运河淮扬段的盂城驿一直是我的向往,遂于3月初拜访高邮汪曾祺故居之后,欣然前往。踱步于城南历史文化街区,眼前不时掠过驿印流年、柳荫禅林、运粮码头与秦邮亭这些老物件,其实,它们不过是盂城驿的点缀和衬托。自秦汉两朝确立了健全的邮驿制度以来,全国形成了较为完善的邮驿网络,为“高邮亭”的建置创立了条件。随着后来朝代的更替,这里又陆续更名为迎华驿、高邮驿和秦邮驿。明代洪武年间,朱元璋在此设立盂城驿,迄今已逾十个甲子。盂城驿位于运河东岸的琵琶社区,三千余平米的建筑,为明代南北两京之间四十六个驿站中保存较为完整的邮驿。作为当今邮政的鼻祖,馆内展示着大量有关殷商以来邮驿文化的文物史料,为研究古代的邮驿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物证,可谓中国邮驿史的活化石。
起先,我原以为邮驿不过传递公文之所,没想到还有传递军情、接待宾客、迎送官员、呈送贡品、押解犯人、商旅投宿之用,这里集办公与生活于一体,形同现在的机关招待所。走进新中国第一任邮电部长朱学范题写的“古盂城驿”,我发现驿内房舍众多,间间相接,除礼宾轩、甘棠轩外,还有送礼房、库房、马房、牌楼及秦邮公馆。邮驿的管理者为驿丞官,相应的住所叫驿丞宅。驿丞管辖18条船,130匹马,200多名马夫、水夫、旱夫、所夫和轿夫;负责着驿站的仪仗、车马和迎客送往。驿使们享受着公务员的待遇,却从事着运盐、运粮、通信、递送公文和递送密谕等任务,日夜兼程,风吹雨淋,行程达数百公里不等,工作辛苦自不必说,住所也是极其简便。驿使的住处叫驿卒舍,为皇华厅和驻节堂后边的两侧厢房,房间狭小,床帐、书案、座椅、衣橱、烛台等物件极其紧凑,且木质外漆已然剥落,不免让人觉得寒碜。驿卒的食堂集伙房与餐厅于一大通间,有舂米的碓臼、烧火的灶膛、柜式厨具及餐桌凳。想象当年繁华的南门大街,不乏酒肆饭馆云集,吃饭不成问题,然而驿卒们亲手磨豆奶、做糍粑、蒸米糕,显示他们朴素的作风。
驿内最高的建筑要数鼓楼了,它是盂城驿的标志建筑。站在楼上举目临望,可观邮驿全景,亦可瞭望城南街区所有建筑。功能在于击鼓报警,提醒人们防火防盗。楼上镶有“秦亭明驿”的匾额,概括了秦朝高邮亭到明代盂城驿的沧桑历程。此外,驿内有块远古驿使的彩绘画砖,还有西汉邮驿传递的铜马车、宋代驿使的水壶等,都是极其罕见的珍品,让我开阔了眼界。
盂城驿的文化气息较浓,不少名人在此留下墨宝。如,文天祥从元营逃脱,经过高邮写的《高邮怀旧》;元朝萨都剌从京城赶往闽南赴任途中,在此小住而作的《秦邮驿》;蒲松龄在这儿任职时创作的《高邮驿站》。马可波罗则在日记里写道,“高邮城市很大,很繁华,民以经商和手工艺为生,产鱼尤多。”所有咏颂盂城驿及高邮的诗词多达一百余篇,为运河之岸的“水马驿站”增添了不少含金量。遥想当年这里的繁忙与热闹,驿卒们也没料到许多年后,此地能以展馆的形式出现在游者面前。那些辛苦的驿卒是多么可敬,他们的职业让我想起了馆驿巷内青灰民居的屋檐下,随风而飘的紫缎幌子绣着的“郵”或“驛”字。我想,高邮真不愧是邮驿重镇、东方邮都,它以自身的传统风貌宣传着这个城市,并传承着中国的邮驿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