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笔者在楼下邻居汪春霞及其夫王瑞金处,意外地发现汪曾祺写给堂弟曾荣的一首诗的原迹。此诗作为条幅为王瑞金夫妇珍藏。多年来,从《汪曾祺全集》、金实秋编著的《汪曾祺诗联品读》到过去高邮市委宣传部编的《梦故乡》都未录入该诗。直到去年纪念汪老逝世20周年时,陆建华主编的珍藏版《梦故乡》从姚维儒所著的《寄身在市井》一书转录入册。这也从一个侧面表明珍藏版《梦故乡》“完全囊括汪曾祺一生写故乡的所有作品”之言不虚。只是录入了该诗,未加任何注释,亦未见到汪老的手迹。此诗诗云:“开口谈宗族,五服情谊深。寄身在市井,端是有心人。”(附原迹)其大意是,同为五服(五服指五代人,即高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与自身)的族人情谊是深的,而生活在街市的市民,果然都是有心人,该诗针对性强,非应酬之作。
汪曾荣何许人也,他家与汪曾祺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什么交往。笔者走访了有关人士,基本上摸清了来龙去脉。窃以为,全诗字里行间再现浓浓亲情,传承“一汪情深”。
汪曾荣,1940年8月19日出生,据说在其祖父时在文游台附近有良田百亩,家境殷实。他有兄弟及姐姐五人。大哥汪曾富曾公派留学英国剑桥大学,因肺病英年早逝,二哥汪曾吉也因肺病早年去世,姐姐在家排行老三,曾荣是老四(后来人们都把他当成老大),曾荣于2005年因病去世,五人中现只存老五汪曾华(人们把他当成老二)。汪曾荣早就听说汪曾祺佳作迭出,扬名全国,但两人一直未曾晤面,直到汪老于八一年第一次回乡的时候,他才见到这位大哥。曾荣文化水平不高,当过供销员,做过元件六厂门卫。他见到汪老回家后,满面春风,开心得很,不住对家人说,我见到曾祺了。汪春霞告诉我,其父爱好写字,也爱喝酒,他与汪老在一起的时候,尽管两人文化落差很大,但汪老并不小觑他,依然亲切地与曾荣谈帖写字,品茗喝酒,同他一道游湖滩、拍照片。到了汪老即将离邮返京的前夕,才怯生生地向汪老讨字,这也有了“开口谈宗族”一诗的问世。
汪老回到北京以后,写作很忙,但对曾荣寄去的信,都是每信必复。1985年3月4日,汪老给妹婿金家渝的信中夹有一封给曾荣的信。汪老写道:“我收到曾荣一封信,回了他一信。因为他的信封上的地址写的只是‘扬州高邮元件六厂’,我怕这样的地址不好寄,请你转给他。”家渝照办了。尽管曾荣去世后,此信已不存,但据家人回忆,信中表示汪老对曾荣一家人的关心,尤其希望曾荣应向大哥曾富那样留学学习,让孩子多读一些书,不要急于找饭碗。曾荣听大哥的话,让子女上学,能上到哪个程度,父母都支持。汪春霞不辜负长辈瞩望,自幼好学,尤喜画画,终于“苦”到了大学本科学历,共同的爱好又让她与王瑞金结为伉俪,如今,王瑞金已是一名高工,在邮城装潢设计界小有名气,成绩斐然。
汪老对曾荣一家的深清,泵动于祖父汪嘉勋那颗乐善好施的心。曾荣与汪老同是一位曾祖父。汪家人对市井贫民都能扶贫济困,那么,对五服之内的同宗更是及时伸出援手。早在上世纪30年代,曾荣的祖父因多种原因,家财散尽,田没了,房产只剩窑巷口巷头一些自住房。这时,汪嘉勋将晚一辈的汪稔元(曾荣的父亲)收到家中,供其伙食。据金家渝回忆,有时汪稔元还将子女带到保全堂吃饭。汪稔元在汪家负责收取房租(全城有217间的房子要收房租),另外,汪家有红白大事及杂务事,也由汪稔元担当,他尽心尽责,汪家也放心。上辈人的亲情一直流淌至今。年前,曾荣的爱人去世,汪丽纹、金家渝也前去吊唁。
去年,王干主编的《珍藏汪曾祺》一书扉页,赫然加印着一行字:“怀念我们的伯父汪曾祺/侄女汪春霞/侄女婿王瑞金/2017年5月16日”。这字只有汪春霞手头的书上有。其它同样的书没有。笔者觉得奇怪,这大概也是一种必须珍藏的乐于助人、尊长爱幼的家风吧!它将与挚爱亲情连同汪老集隶、篆、行、草于一纸的条幅长久定格在汪家人和读者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