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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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0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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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张爱玲
  □  邵鑫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张爱玲,那么我想只能是“传奇”。她,以及她的作品,在她那个时代,在我们这个时代,甚至延续到以后不知多少年,依旧会是一个令人仰望的传奇。在批评家眼里她“不登大雅之堂”,可她的确是不世出的天才。唯有小说才是张爱玲的意义,将她从小说中攫出来,然后再还给小说。往前看去,这个时代已逐渐远离。回首却是,末世荒凉里的无限繁华。

  读过张爱玲小说的人都知道,她的小说里多多少少可以看出她本人幼年时的记忆,因为家庭的破碎与苦难使得她受到的创伤无比沉痛。张爱玲,从她自身的经验世界,形成了她的人生悲剧意识。

  张爱玲的著名小说《金锁记》里,曹七巧是麻油店的姑娘,原本她的人生该是像与她同等的人们一样过着平凡普通的小日子,也许会遇上一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人,结婚生子,然后慢慢老去。可是这样便不是小说了,所以,曹七巧被逼着嫁进姜家做二奶奶。她能做到奶奶而不是偏房,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大能耐,而是姜家的这位二爷患有痨病,是个瘫子,于是姜家像赏赐般给了七巧这个没多大用处的名分。七巧却是个刚烈性情的女子,她觉得娘家、夫家都没把她当人看,她的婚后生活极度不如意,在那样黑暗的时刻,她爱上了她的小叔姜季泽,本不该爱上的人,却偏偏成为她在姜家呆下去的希冀。可是,绝望来得太快,她羞涩而又勇敢的表白却被姜季泽不经意地打发了过去。曹七巧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湮灭了。她的人生从此急转而下。心里病态的七巧将欲望全部转移到金钱与儿女身上,她觉得只有这两样事物才可以信任。丈夫死后,她与儿女离开姜家单独另过。此后她的性情变得更为乖戾与可怕,不仅逼死了儿媳,也断送女儿的婚姻。在她的初恋情人姜季泽来时,她也仅仅是一开始有些“细细的喜悦”,而后为了金钱不惜将他赶走。小说结尾,七巧孤独一人,回想她的一生,已是被金钱沉重的枷锁缚住,懒得动了。“隔了三十年的辛苦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有人说七巧很可恨,我不否认,因为她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放过,硬是毁了他们的生活,的确可恶。可是,我们又不能不承认,七巧的这一切,并不是她本身的原因造成的,而是后天亲情爱情的空白缺失生生将她的性格扭曲了。没有亲情,所以她并不那么爱自己的孩子,甚至会嫉妒他们的幸福。没有爱情,所以她连一点点的眷恋都不会相信,将它扼杀在萌芽状态。悲凉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喜欢她,与她作伴的只有冷冰冰的金钱。曹七巧是可悲的,我们应给予她同情,她本该成为一个贤妻良母的,是那个怪异的时代将她的美好一寸寸碾碎。

  这是怎样的一个荒凉世界,又是怎样一种悲怆的心境。我们很难想象,张爱玲用极其细腻的笔触慢慢刻画,让我们在迷离中看着主人公一步步落进悲凉的境地。张爱玲的《怨女》,与《金锁记》极为相像,也有着同样悲惨的命运。曹七巧、银娣,她们以及她们背后很多遭受封建旧社会摧残的女性,在张爱玲笔下,丰满而生动地展现出一条复杂而又明晰的心路历程,那是“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荒凉的精神世界里,有血与泪的哀哀申诉。

  张爱玲小说里最显而易见的特点就是丰富、饱满、各种各样明艳浓烈稀奇古怪的颜色,调和成一团,一股脑儿泼在字里行间,俗气而又别致。张爱玲自己也说,由于童年时代的灰暗,她无比热衷于颜色的搜集,看到那些时尚画报,她便会有意识地寻找里面的色彩,越是俗艳越是欢喜。因为在她看来,那样的鲜艳便是真实的生活。

  我们一直说痛苦啊孤独啊,实际上痛苦或者孤独难以忍受吗,并不是,痛苦加孤独才是可怕的。每个人所经受的一切都是孤证,只有你自己知道。色彩的斑驳游离,都是痛苦而孤独的。《倾城之恋》里,“(流苏)擦亮了洋火,眼看着它烧过去,火红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着,移,移到她手指边,她噗的一声吹灭了它,只剩下一截红艳的小旗杆,旗杆也枯萎了,垂下灰白蜷曲的鬼影子。”流苏手里的火红色火焰,不正是她对新的爱情的渴望与憧憬么?那样绚烂的红,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辟出一道光来。还有,“黑夜里,它看不出那红色,然而它直觉地知道它是红得不能再红了,红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窝在参天大树上,壁栗剥落燃烧着,一路烧过去,把那紫蓝的天也熏红了。”强烈的色彩对比,梦幻般的色调,燃烧如火的红花,暗示出恋爱双方内心涌动的情愫。红色配以紫蓝,抒写出人生瞬间的大红大紫,色彩冷艳、凄迷。

  这样的大胆着色,夸张而又真实的笔触,在张爱玲的小说中还有很多。

  张爱玲笔下的女人,无论是什么模样,无论是什么性格,似乎都有着同样悲观的人生。悲惨世界里,又平添了些许淡淡忧愁,那样薄凉生命的女子,仿佛一朵朵失了水分的苍白的花,慢慢在风中凋谢,哀哀切切,使人或是怜惜或是怅惘。

  《花凋》里,作为封建遗少的女儿,川嫦的爱情乃至整个人生,实际上是无望的,是没办法真正实现的。她与章云藩的结合本身就是个悲剧,一朵美丽的花,就这样凋零在腐朽颓败的家庭里,枯萎在风雨飘摇的时代中。而张爱玲却用极其理性的文字娓娓道来,像是毫不关心似的语气,反而更加让人觉得苍凉与辛酸。亲情与爱情的淡漠很尖锐地表现出来。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她死在三星期后。”轻描淡写地,将一个女子的凋零深深地展现开来。花凋,不仅是一个女子生命的凋零,也是纯良人性的凋零。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充斥着这样的女子。讲述着不同的故事,叙说着相同的哀愁。无论是《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还是《十八春》中的曼桢,无论是《小艾》里的年轻的小艾,还是《桂花蒸  阿小悲秋》里不再年轻的阿小。流苏与曼桢,在爱情里兜兜转转,终是逃不过命运的纠葛。小艾与阿小,同是最底层的女性,目睹上层人的生活后,还是得在自己的世界艰难前行。这样的文字,对于这样单薄的生命,未免太沉重了些。

  张爱玲的小说,还有一个特点,也就是悲剧与喜剧的交融。不信去翻翻,几乎每篇小说都是这样,悲与喜相互交杂,又荒谬,又凄怆。虚幻的光影里,映出了一个个凄凉而荒诞的梦。

  再拿《金锁记》来说,文中并不都是悲凉的调子,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七巧与众妯娌的说笑,与姜季泽的调情,与自己儿女的闲聊,乃至泼妇似的指桑骂槐,语言可谓精辟得当,活脱脱的一个利嘴的媳妇儿形象。与此同时,文中紧赶慢赶地道出背后的数不尽的苍凉,联系前面的喜剧性效果,悲伤的情绪更为悲伤。那些不同笑容的背后不知藏有多少落寞与绝望。

  张爱玲小说里的许多女子,都被无形的桎梏给套住了。可笑吗,可气吗,可恨吗,可是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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