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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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28日 星期二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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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龙
  □  周卫芳

  癞龙是老周巷镇上的一位剃头匠,中等身材,身体略显扁平,轮廓分明的四方脸,肤白,宽额,大眼,几缕络腮胡子,说话时嘴唇总泛着星星点点的白沫,嘴角漾着笑,有一种儿童般戏谑的感觉。他的左腿不好使,是小时候打针留下的后遗症,走路时一颠一颠的,身体向一边倾斜,左边的身体总压得很低,另一侧肩膀则高高翘起。

  癞龙是母亲的干儿子。父母的人缘不错,认了几门干亲。他们搬到县城居住近二十年,有的已不再来往,但癞龙仍常来探望他们。

  癞龙家在镇东头,老银行的斜对过。他家临街的房子摆着三张老式的剪头椅,椅子宽大粗重,带扶手,有脚踏板,可转动。椅子正对的墙上镶着三面大镜子,镜子下贴着墙是长长窄窄的小条台,放着剪头的工具。现在,他的小店已搬到老粮站正对面的南大街,近左新村。

  癞龙是老大,下面有两弟一妹。他父母是镇上顶老实的一对夫妇。癞龙家的条件一般,仅靠他父亲剪头的收入及他母亲的几亩薄地,没有其它经济来源。他的二妹及三弟很早到常州打工,仅有最小的弟弟考上卫校,毕业后分到临泽卫生院,在那儿成家立业。癞龙的父亲几年前已离世,母亲七十多岁,身体不太好,因弟妹都在外地工作,照顾老母亲的担子就落到他的肩上。他很有孝心,照顾母亲也尽心尽力。

  癞龙继承了他父亲的剪头手艺。过去那手艺没有现在那么多花样,除了剪头、修面、挖耳,没其它服务。但那时讲究真功夫,剃一个光头,剪一个平顶,还是要有点技术水平的。跟师傅学剃头手艺,没有一年半载是满不了师的。

  癞龙人是顶不错的,但在家没有大哥的样子,有时还耍点小孩子脾气,跟他父母瞎闹腾。他二十多岁时,该谈亲事了,但他家条件不好,他又有一条腿不好使,没有姑娘看得上他。为了这事,他父母没少受他的气,但也拿他没办法。

  后来,癞龙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一则消息,县里医院可以做手术医好他的腿。他一下子就来劲了,整天吵着让他父母出钱送他去医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父母根本没有那笔钱。他闹得厉害,他父母没辙,来问我父母的意见,让我父母拿主意。我父母认为,如果手术真可以医好他的腿,说不定还真能帮他说上一门亲事,让他成个家,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他父母当然希望儿子成家立业,也听了我父母的意见,东拼西借,凑足手术费,送他去医院。

  手术后,癞龙腿上打上石膏,绑上夹板,卧床休息三个月。那三个月,他整天叽叽歪歪嫌在家闷得慌,他父母更是不胜其烦。手术是做了,钱是花了,罪是受了,癞龙的腿却没好,甚至更瘸了。手术前,他的左腿还可以弯曲;手术后,那条腿像钢板一样弯不了,走路更费劲。当然,亲事也耽搁了,直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癞龙为人实诚,对人热情大方,对我母亲特好。逢年过节,他都拎着自己腌的咸鸭蛋、自家种的大米等特产送给母亲。上次,他拖着两袋大米来高邮,父母去扬州不在家,他又叫了一辆三轮车把米送到另一户熟人家,让母亲回来后去取。光公交车、三轮车费就花了不少。我每次下乡,他都要带点东西给母亲,要么捎上一只鸡,要么从屋后菜地扒上一大蛇皮袋扁豆、豇豆、四季豆等等新鲜时蔬给母亲。母亲很舍不得他花钱,但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每次来都不空手。

  有时回老家,我也听别人说过癞龙的一些趣事。男人单着自然有点傻,也愿意在女人身上花点钱。至于那个女人是虚情还是假意,男人也顾不了那么多。

  周巷东面是一大片荒荡,春夏时节,碧水涟涟,荷叶田田,不但风景清幽,还水肥土沃,鱼鲜藕嫩。在那一片开辟了好多珍珠塘,也来了许多外地的打工妹。个个年龄都不大,水嫩养眼。癞龙整天朝珍珠塘跑,还真应了乡下人的一句话“瘸子好跑路”。据说,他钱是花了不少,可愣是没有姑娘看得上他。

  老周巷人口流失厉害,大部分都搬到新镇上去了,剩下的中青年都出去打工,仅有老弱病残留守家园。现在的老街,白天基本不大见人,晚上一片漆黑,更显得空旷清冷。癞龙小店生意更是不好,再加上他没有低保,四等残疾也拿不到钱,仅靠剪头及顺带帮人修理水空调赚取一点微薄收入。

  回香港之前,我开车送癞龙弟弟回老周巷,到他店里看了一下。里面堆满了杂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的生活也一样,繁杂错乱,辛苦了大半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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