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盂城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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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3月18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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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的《红楼梦》
  □ 居桂珍

  如今在中国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知道《红楼梦》,不信你找个人问问:“你读过哪些名著啊?”他会告诉你他读过《红楼梦》。你向中学生推荐《红楼梦》,他会告诉你:“我已经读过了。”中国人对于《红楼梦》就像英国人对于莎士比亚。英国人一般认为,没读过莎士比亚戏剧的不算英国人。莎士比亚的戏剧除了四大悲剧还有很多,他读的是全集还是其中的某一部?抑或根本就没读过,这就不太好说了,但他们都能够表现出他们读过莎士比亚,他们是英国人。莎士比亚是他们的文化标志,是他们的骄傲。中国人知道《红楼梦》的一定很多。至于曹雪芹也不太好说,知道《红楼梦》读过《红楼梦》就行了,为什么就一定要知道曹雪芹呢?身为英国人没读过莎士比亚是要被人鄙视的。中国人不知道曹雪芹没读过《红楼梦》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仍然是个中国人。尽管是这样,人们还是要读《红楼梦》演《红楼梦》妙解《红楼梦》揭秘《红楼梦》,还有《红楼梦》的作者人物眉目血缘之谜,呀——真是层出不穷!

  前些时,有这么一位女作家,说她十来岁的时候就和她的表姐妹们模仿《红楼梦》里的人物结社吟诗猜谜行令了。我就不好意思了,我小学都毕业了对于《红楼梦》还一无所知。我十来岁那会儿就只知道“《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既是反面教材我就不用读了,而且我也没见过这个反面教材。我的青少年时代,就只有一部厚厚的《敌后武工队》,我看了不少于十遍。我孤单的岁月里有那么多武工队员陪伴着也不算寂寞。其实我后来也不只一次地问过我自己,如果把《敌后武工队》换成《红楼梦》,也读它个十来遍,我的人生会有所不同吗?我会对花落泪,顾影自怜吗?我会装模作样,赋诗弄词吗?我初中毕业时,知道有个电影《红楼梦》,还有两句台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来迟了——”我读高中时,才知道《红楼梦》是本书,作者曹雪芹。电视剧《红楼梦》热播的时候我正在镇上开会,我听见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的都是《红楼梦》。我家没有电视机,我在的那个村子没有一户人家有电视机。也是在开会期间我在一位远房的亲戚家看了一集《刘姥姥嬉游大观园》,也没觉着有什么好看的。

  邂逅《红楼梦》是在一个化学讲座上,我的那位化学老师不停地用《红楼梦》里的诗词甚至中药方来授课说事。说实在的,我一个学英语的学生,跑去听化学讲座是因为我读高中的时候化学这个科目让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学化学让我有一种特别的享受。化学老师口吐莲花般的好词好句好典故让我如饮甘霖。以至于这个讲座结束后所有学生都离开了我还一个人坐在那个教室里对着一黑板的化学方程式回味了很久。

  我稀里糊涂地去学英语,不是我要去学的,是要我去学的。我学英语的那个学校有个图书室,里面有那么多的书,我像个饥饿的孩子突然遇见了一堆食物。我哪管食物的好坏,抓过来先填饱肚子再说。我在英语课上看各种小说,我的英语考试却经常能够获高分通过也得益于有许多书或者阅读教材在我读英文版之前就已经读过了中文译本。我在英语课上看小说,我的那些老师不仅对我很宽容,课后还亲切地称我小书迷,我的乱七八糟的读书生涯可见一斑。

  我读各种文学期刊古今小说,遇见什么读什么,对于《红楼梦》一点想法也没有。自从听了那个化学讲座之后,我对《红楼梦》就有了些神往。我后来知道那位化学老师原是著名大学毕业,科学工作者。教化学是他不得已的事情,就像我学英语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他后来告诉我说,《红楼梦》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是中国民族传统文化的化石和标本。我的心被他对于《红楼梦》的那种热情那种执着所打动,于是我开始寻找《红楼梦》。 

  我那个学校的图书管理员说学校是有一套《红楼梦》,但只能借给老师,不能借给学生。我只好去请班主任帮我去借,班主任爽快地答应了我。回头来他告诉我说已经被别的老师借去了,要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又已经借给了另一位老师。我就在同学呀朋友呀熟人当中借呀问呀!“你有《红楼梦》吗?”回答要么有,但已经借给了别人,要么没有。至于买一本《红楼梦》那是不可能的,我的预算或者计划中根本没有这一项开支。那时我没有书读时也常常去书店里蹭书读,可就是没能蹭到《红楼梦》。我没借到《红楼梦》,但人家愿意借给我《镜花缘》《侠隐记》《三国演义》,我读到了傅东华先生翻译的《飘》、林纾的《块肉余生述》《巴黎茶花女遗事》和南宫博的《武则天传》。逐渐地我只要有好书在读,对于《红楼梦》就不再那么迫切。这期间我又考了两个中文大专和一个中文本科的文凭,虽说我手中的那么多文凭(都是真货)既不能吃,又不能卖钱,但每一张文凭的获得都考到了《红楼梦》,我对《红楼梦》的主题、思想内容、人物形象和爱情线索就有了些皮毛的了解。

  《红楼梦》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一顿美餐,我已经闻到了它的味儿,它迟早都得属于我,它就在那儿等我。

  我后来在一本《古典文学知识》期刊中看到许多名人对于《红楼梦》的评价,知道有个“红学会”,我所景仰的俞平伯老先生是“新红学会”的创始人,他有那么多的著述都是关于《红楼梦》研究的。也是在这个期刊上有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话“《红楼梦》不读过五遍的不算中国人”。我,惭愧呀!我连个《红楼梦》这本书是个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我怕人家笑话我,我也觉得对不起我所崇敬的那些先人们,我要读《红楼梦》。

  我决定到书店去买《红楼梦》,我一定要读《红楼梦》!可是只要我进入书店,还没见着《红楼梦》呢,我就像那些个水性杨花见好爱好的小女子,一站到那些名作名著前就走不动了。最后我会买些诸如卢梭的《忏悔录》什么人的《诗经选注》马基亚维利的《君主论》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之类的书回来,把《红楼梦》都给忘了。这样的错误我犯了三番五次。

  某年发大水,不知什么地方捐来一批简易木板棚,我们学校就用这些木板棚给初三学生作宿舍,我到学生宿舍去查卫生,看见木板棚的角落里有几箱旧图书,我后来才知道这些书亦是外地捐来的。我们学校没地儿放,就临时放在了女生宿舍里。我一眼瞅见里面躺着的《围城》和《琥珀》。要知道《围城》也是我久已心仪了的,《琥珀》据说是《飘》的姐妹篇,我立即蹲下身来把那些旧书都翻了个遍,里面竟然有一套《红楼梦》,分上、中、下三册,我那幸福啊!

  我高高兴兴地捧着一摞书跑回家,我叔叔正在我家等我呢。由于发大水,他从上海回来看望我祖父,顺便给我带来了一套《红楼梦》,崭新崭新的,墨香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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