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开家乡去外地求学的第一天起,我就发誓要写一写我家乡那让人难忘的一点一滴。而点点滴滴中,最难忘的便是那充满着氤氲水汽的澡堂子。只是如今,有一事让我倍感遗憾。那便是因为每一次回到那熟悉的地方,闻到那熟悉的味道,看到那熟悉的人,却都似乎只是更加一次的享受罢了。就像听一首优美的圆舞曲,闭上眼睛随着强弱弱的三拍子起伏奔流,一路似都在旅行欣赏却忘了走过哪些路,等风景看遍回家小憩,脑里便只有那时的感觉而记不住具体的过程了。因而每每想凭借回忆为家乡的澡堂子留些纪念时,脑中便令人尴尬地空空如也。所以每次,都是抱着期待的心去迎接那氤氲水汽,而后在茫然中聆听那美妙的圆舞曲。
而今天我又抱着期待的心去迎接那水汽了,不知怎地意识中竟似有了些忐忑。“师傅,还要等几个人啊?”“手上的擦掉还有一个。”简短明了的对话后,便进入蒸房为几分钟后做准备。在蒸房里毛巾必须垫在坐处下面,而拖鞋则是必须要脱掉的。只有脚底板与蒸汽毫无保留地接触,你才会感受到那种仿佛忽地从脚底直窜入心里的略带霸道却又让人无比舒坦的热度。在室内蒸到头有些晕乎乎的时候便起身离开,在淋浴下再冲洗一番,等待着那圆舞曲的奏响。
当乒哩乓郎的敲背声在我后背奏响时,来不及去感受正合适的敲打力度击在身上的舒畅感,我已经又一次沉浸在那只用两只手就能营造出来的复杂节奏中去了。手心捏紧成拳略用力,便发出有些沉闷的敲击声。而此时另一只手通常会握空拳且用力较小,在实心拳的侧边落下,拳心的空气柱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既能缓解麻痒又会有一种起伏的节奏感。双手先行沿着脊柱向下捶打,直到腰眼处停止。接着再回到肩背交接处的那块脊椎骨,分别敲击左右肩胛骨,此时节奏发生了变化,两只手均握实拳,让人感到力道能透过身上的骨骼传到身体里去缓解那多多少少积累了些时日的疲劳。接着师傅的双手沿着肩胛骨向下,到了接近腰部的地方时改为一手空拳一手伸直,相互捶击、拍击。我想可能是因为人的腰部到底是算比较脆弱的,改为这样的姿势并且力道也略微减小既能有助于缓解很多人的腰部酸痛又能保证安全。而上半身的最后一道工序则是师傅用他的肘弯去帮助我按摩背部以及腰部脊柱的两侧,因为可能是我平时那个部位的肌肉比较紧绷又难以自己动手,说实话我当时差点没忍住就舒服地呻吟了出来。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那敲打在我背上的噼啪响声,这响声高低错落强弱分明,仿佛周期函数一般的,波峰与波谷交替来临,严谨又不失激情。这响声让我身醉,心也醉了。
当师傅将战场转移到下半身时就又是另一番感觉,因为本人大小腿都比较肥壮,脂肪含量很多的肉腿在师傅的敲击下不停有着轻微的震荡,敲腿虽然没有之前那么让人印象深刻,但就在这小小的震荡之中,疲劳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每个细胞都被这震荡搞得活络起来,随时都能百分百充满能量。
之后的程序便和先前大同小异,只是在最后添加了打上肥皂的过程。敲完背之后心满意足地下了那台皮质敲背桌,却惊讶地发现第一脚居然略有些虚浮,想来是刚刚身心真的完全放松所致,略微活动了几下,果然是疲劳尽去。脑子里满是节奏地完成了余下的洗澡程序,再脑子里满是节奏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