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鸿江
退休时,我收拾办公桌里的杂什,突然,一根折断的教鞭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当年。
这根教鞭是两位女生用柳树枝做成的,做工非常精致。柳树枝中指般粗,一米左右长,全身都被两位女生用小刀削得光滑圆溜,其中一端还扎上红丝带,可以挂在黑板旁边,着实可爱。
各科老师在课堂上都喜欢用它指着黑板讲题目,有的老师用它指读黑板上的挂图,有的老师上课讲到精彩处会兴奋地用它敲起桌子。我也时常用它教读小黑板上的生字词。值日班长也拿着它当指挥棒,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有时嘈杂声大一点,还敲敲桌子以示警告……教鞭虽然瘦小,可同学们对它都怀有敬畏之心,尽管没有老师拿它去惩罚过学生,同学们还是担心它不知什么时候会飞到自己面前。作为班主任,我用教鞭多一些,总习惯将教鞭拿在手上比划比划,从来没用它敲过学生。但是,有一次我破例了。
那是初三临毕业前夕,我班有一个不省心的学生叫杨山(化名),他不但作业潦草,上课也东张西望,有时还大声咋呼,试卷上布满了红叉,在班级恶作剧频发,常把甲同学复习资料放到乙处,把乙的钢笔又放到丙处。我多次找其谈心,都无济于事,又与其家长对接,家长也气得直摇头叹息。
有一天中午,午休结束的钟声刚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爬上一米多高的走廊护栏上。这护栏只有十一公分宽,而且贴了瓷砖,我们教室在三楼,真是又高又窄又滑。他一边走一边唱《好汉歌》,引得楼上楼下众多学生围观。值日老师连忙叫我:“老陶,快来!你班杨山搞杂技表演了!”我立刻示意大家千万不能惊吓他,否则他注意力分散会出意外。我屏住呼吸,轻轻跟在他的后面,悬着的心已提到了嗓门眼。一直等他走完,我猛上前一把抓住他,怒火冲天,几乎是把他拎到了教室,让他站在讲台边,伸出左手,我不问三七二十一,拿起教鞭,高高举起,把“新仇旧恨”化为力量,重重地砸了下来。就在落鞭的一刹那,我本能地将教鞭偏离了他的手掌,重重地落在了讲台上。那一鞭惊心动魄!吓得所有学生都“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有的人闭上了双眼,有的人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杨山也咬紧了牙,直愣愣地将手一动不动地放在讲台上,准备接受我的严惩。
“啪!”随着一声脆响,教鞭折成了两截。我望着折断的教鞭,心中的五味瓶打翻了……杨山看到折断的教鞭,先是一愣,接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知道杨山的哭声里有恐惧,有愧疚,有难堪,也许还有对我手下留情的感激吧。
我将折成两截的教鞭带回了办公室,刚坐下,有同事就对我说:“今天先让老陶解个气!”我苦苦一笑。当知道我没用教鞭抽杨山而只抽讲台时都说:“真不愧是‘陶妈妈’呀!”我知道这是同事对我的宽慰和鼓励,我更知道,学生再错,我都没有权利体罚!
初三毕业了,学生们纷纷离开了我。杨山是最后一个与我告别的。他主要是等人走完了,才来找我,想央我一件事。他羞涩地对我说:“老师,您把断了的那一截教鞭给我做个纪念吧,让我铭记您对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