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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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4月03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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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唱”
  □  居述明

  这里说的“唱”是农民唱的小调,不是那个叫“rap”的源于黑人的“说唱”。

  乡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不得闲。挑担子时打号子,“哼吆喝哉,哼吆喝哉,小大娘哉,歪歪哉唻”,没结婚的少年出不了口,只得闷头“哼吆喝,哼吆喝”。插秧号子就丰富得多,其实就是“唱”了。“格铛哉……”声音拖得老长,“我跟姐姐隔芦芭,姐姐爱我我爱她,姐姐夸我人品好,我爱姐姐会当家,啊呀我的好姐姐,拆掉芦芭我们并一家。”一个人领唱,想和一声的随便。也有泼辣的婆娘来段“春唱”,“高高田埂一脚翘,一脚踩到个剃头刀,爹爹说拿它刮胡子,奶奶要拿它刮刮毛。”“这个女人家不得好!”一阵笑骂。未出门的姑娘抿着嘴,不笑,脸憋得通红。

  唱得最多的是踩水车的时候,有讲头,叫“踩锣鼓车,唱‘唱’”。

  水车一般就两种,四个人踩的叫四人轴,六个人踩的叫六人轴,大小不同而已。四人或六人站在车拐上,前面架着一根横木,叫车担棒,两个膀子趴在车担棒上,两条腿作爬坡状,水车越转越快,河里的水哗啦哗啦被提到田里。几个少年麻木,上去一顿飞踩,不一会就喘粗气腿打软。这个活不能玩蛮力,蹬一下是一下,把车“悠”起来,水来得快,还又省劲。

  一两个钟头换一班人,生活不算重。但从早到晚,撅着个屁股,像个癞大鼓(癞蛤蟆)趴着,很是无聊。怎么办呢?唱“唱”!

  车担棒一头挂面锣,一头绑只鼓。锣鼓一响,唱起来。

  讲究的唱《打老龙》,龙王爷不下雨,害得人踩水车,让孙悟空把四海龙王戏弄一回,解气、解乏。也有唱《封神榜》,都有唱本,一般人会不了那么多,就唱点闹笑的。“高高山上一大家,破墙破壁破芦芭,生了三个好儿子,身上一样都不差。大儿子是个鸡屎癞,二儿子是个癞菜花,只有三儿子生得好,帽子一除碗大个疤;娶了三房好媳妇,身上一样也不差,大媳妇是个连疮腿,二媳妇是个腿连疮,只有三媳妇生得好,身上不离粘棉花。”大家一起望着刘家弟兄,“大爷子,你把个水瓶放哪里了?”老大不“护头”,“放癞(那)头了,小炮子哉。”老二,帽子一年戴到头,容易“急脸”,没人跟他开玩笑。

  干部的玩笑一般不得人敢开。干部有权,记工分、分粮、分草都在他们手上。尤其是1960年左右,农活还是那样干,突然粮食就不够吃了。后来叫“三年自然灾害”,归结于“自然”,归结于“天”,人就容易妥协了。

  老张的老子放牛,那个时候老张才十几岁,一天,牛丢了,找到黑没找到。老老张没办法,捧个碗去食堂打粥,管食堂的老梁一把夺下碗,“把牛找家来,再吃。”老老张望望食堂墙上的标语,石灰水刷的,“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牙没敢龇,找牛去了。第二天老张去找老子,老子倒在河坎下,口袋里两个青蚕豆角子。

  庄上饿死的又不是老老张一个,有什么办法呢?

  有时候干部不在场,有胆大的也编几句唱,“太阳出来红彤彤,干部奶奶不上工,煮个粥来裂大缝,煮个饭来散茸茸,夹个疙瘩半斤重……”干部家里有粥有饭,也不瞒人。大家背后说两句,互相咬死,“此谈此了”,事后概不认账。

  那个时候的人纯。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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