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鸟,一只粉红色的鸟。
我爱上了一个穷裁缝。
阳光潮水一般,漫过他的窗台,涌上他的桌,浸过他的尺、他的布,以及他微微泛红的纤细白皙的指尖。我凝视他挺立的鼻,深邃的如海一般的眼。我常在清晨为他歌唱:“为了使你听见我/为了使你听见我/我的话语/有时细得/如同沙滩上海鸥的足迹/项链,醉酒的铃铛/献给你葡萄般光滑的手/而我望着自己远去的话语/它们其实更属于你。”
我要为他变成人,我想。我去找树洞里的女巫。她勉强睁开满是目眵的双眼,从床下摸出一个瓶子,里面有两颗糖。“一颗糖可维持半个小时的人形。我太老了,只能变出这两颗糖。慎用啊,我的孩子。”
(二)
我吃下第一颗糖。变成了一个粉衣女孩。我捧着一束带露玫瑰,内心忐忑地轻敲裁缝的门。“请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似乎停滞了。“先生,请问您要买花吗?”我凝视着我的心上人。“哦,当然,”他赶忙站起来,局促不安地挠头,脸颊染上了两抹红晕。“您要多少?”我微笑着问。“都要……我是说,都卖给我吧。”他打开抽屉,里面有两块银币,他把它们裹起来递给我。“要不了这么多的。”我仍旧挂着笑容。他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了,他将钱币放在我的手心:“这是您应得的,请收下吧。”在踏出门的前一刻,他的声音绊住了我的脚步:“你明天还会来吗?”我回头望向他的蓝眼眸:“会的。”
第二天,我望着瓶子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糖,裁缝英俊的面庞和羞涩含情的目光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于是,我义无反顾地吃下了最后一颗糖。
“早上好。”我轻轻踏进似乎早就已经打开的木门。“您今天要多少?”“我……”他攥了攥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递给我一块银币,“对不起,今天就只有这些了。”“已经很多了。”我接过有着裁缝手心温度的钱币,用银铃般的声音向他道谢。我计算着宝贵的时间,欲向他作最后的告别。“请您明天在这个时候来一下好吗,我将为您织一条世界上最美的粉色纱裙,只有它才能配得上您的容颜。”我的理智告诉我要说不,但他的眼神却死死地扼住我的咽喉——最终,我点点头。
(三)
现在的我,只有一个空罐子了。我又成了一只鸟,一只只能为他歌唱的鸟。
我像最初那样飞到他的窗前,但——他这一次,竟向我张开了他的左掌心。他认出我了吗?我为我的想法幸福得几乎昏厥,我温柔地降落到他的掌心。
“鸟儿啊,你的羽毛这么美,就作我心上人最美的裙裾吧。”
一把闪着银光的剪刀挥舞过来,我霎时惊醒,在他手心里挣扎,呼喊,却只能发出“啁啾”声……一阵阵剧痛让我几乎昏死过去。
(尾声)
醒来的我卧在周围满是恶臭的垃圾堆中,我撑开我沉重的眼皮,为我的爱人唱最后一支歌:
“将我的胸膛一片片切开的渴望啊/是走另一条路的时候了/她不会在那儿微笑/将群钟埋葬的风暴,浑浊的暴风雨的骚乱,为什么现在要碰她,为什么要让她悲伤/啊,走那条远离一切的道路,没有苦恼、死亡、冬天在那儿拦截,在露水中睁开它们的眼睛。”
作者:江苏省高邮中学
高一(6)班 卢佳迅
指导老师:杨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