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巷中学与小学连在一起,位于镇的西边。学校四周被田野包围着,唯东边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河,把学校与人口集中的镇中心分隔开来。河上仅有石板铺成的小桥,没有栏杆。每天,学生穿过窄窄的小桥,并没有哪个学生掉进河里之类的危险事情发生。
在那个年代,学校的规模不算小,不但容纳了周巷镇的学生,周边乡镇的学生也来就读。三排教室,一排办公室,外加食堂和宿舍。一条南北走向的砖头路把教学区、办公区及生活区分开,教室在西边,办公区及生活区分布在东边。每排建筑物之间是菜地,种植各色蔬菜瓜果,供给学校食堂。学校的大门在最南边,那儿有几棵大白杨树,枝叶很繁茂,夏天有洋辣子。学生喜欢抄近路,很少走正门,从小学大门直插过来。
那时候男女生同座。初一上学期,我跟一个个子矮矮的、很斯文的汤姓男生同座。他不是本镇的,来自隔壁村,每早要走半个小时的路来上学,但他很准时,从不迟到。我们不但相安无事,他还教会我很多东西。例如,如何通过透进教室的阳光判断大约时辰,以及把火柴放在光线聚焦的位置,引起自燃。
初一下学期,同座换了,磨擦不断。我跟那个男生好像是前世的冤家,互不相让。那时流行三八线,我们在桌上画一条清晰的三八线,不管谁不小心越过那条线,都招自对方一拳。下课时,坐在外边的一方赖在座位上,不给对方通过。坐在里边的那个,如果要出去,不得不从桌底钻或从桌上爬出来。
初二,我被老师指定做班长,我并不具备领导才能,同学也不怎么服我。有一次上班会课,班主任有事,让我顶上,并让我顺便跟学生讲讲时政。我报纸看得多,就跟同学们侃起了国内外大事,重点讲了日本的新首相。讲的是课外的东西,同学们听得挺投入,我也讲得头头是道。事后,我挺佩服自己,四十五分钟的一节课,就被我这么轻松地打发了。
初三学习生活无疑是紧张的。乡下孩子为了跳农门,都铆足了劲,埋头苦学,争取考上中专之类的学校,以解决户口和工作之类的问题。
那时候,我们都早起晚睡,挤出时间学习,大部分学生的睡眠严重不足。早上第一节课,我们都萎靡不振,头耷拉着,像小鸡吃米一样。我们担心被老师发现,用清凉油在眼皮上抹一下,眼睛被辣得通红,眼泪直流,睡意全无,继续振作精神上课。
初三上晚自习,大约在九点半左右放学。学校经常停电,学生要自备蜡烛。每次停电都会引起同学们的一阵欢呼,两间教室亮起了几十支蜡烛。部分用功的学生继续埋头苦学,大部分借机放松一下,开起了座谈会。烛光摇曳,谈兴正浓,欢呼阵阵,所有的学习压力都烟消云散,我们又恢复青少年快乐的本性。
学校后面是大片的农田,秋播麦子春种油菜。春秋两季,气温适合,我们喜欢在下午两节课后,去麦地或油菜田看书温习。春天油菜花开得正旺,去菜地看书的同学特别多。既可以观赏自然美景,又可以躲避老师的监督,一举两得。
那时恰同学少年,情窦初开也算正常,班上有两三对男女生暗生情愫,偷偷交往。我们的班主任立场坚定,坚决制止早恋,采取一切行动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我们去校后农田看书,班主任时不时搞突击,去麦田或油菜花地里搜查,看有没有学生在那儿谈情说爱。学生们早有防备,班主任没什么收获。
每个星期,我们都有一节劳动课。学校有菜地,种的蔬菜瓜果够食堂自给自足,我们的任务就是料理那几块菜地。对于乡下孩子来说,担水、挑粪、松土、栽菜、施肥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情,难不倒我们。
我喜欢栽菜,把细的栽秧子从地里拔出来,单个栽成行,预留足够的空间让它们长大长肥。我们这帮女生经验不够,把菜秧栽得东倒西歪,它们似乎不受影响,长势总很旺。附近的村民经过学校,总是讶异那几块菜地的喜人长势。
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三年初中生活很快结束。学校安排了两条挂桨船,把一百多个学生送到临泽中学参加中考。整个中学阶段,我的成绩还不错,也很自信,对中考不是太担心。部分同学坐在船上,神情凝重,对着船边的河水发呆。
三天中考,大部分同学住在临中宿舍。其实就是大统铺,男生挤在几间宿舍,女生也一样。床就是一块木板,加上一床蒲席,那时候司空见惯,考生不觉得简陋。伙食更是简单,一大盆青菜汤,也可以算是一盆清水,上面漂着几根菜叶和几滴油花,外加几条菜虫。虽是清汤寡水,同学们仍旧吃得津津有味。
父亲在镇上帮我订了一个旅馆,我和同学住了进去。周巷离临泽不算近,八公里左右。三天中考,父亲每早从周巷走到临中送我进考场;中午,他早早地在饭店炒好菜,等我下考场吃饭;下午考试结束后,他又匆匆赶回周巷照看家里的小店。每天,他从周巷临泽走一个来回,行程十六公里。
考试结束后,大部分同学留在镇上看电影,我和少数的几个同学乘船回周巷。考试既已结束,书也不要了,船上散落的全是书,我捡了一大包书回去。
中考放榜,我没有达到师范分数线。师范与县中不可兼报,我被临泽中学录取,父亲托了人,把我转到县中。我总在想,如果我留在临中,所有的好朋友都在那儿,高中生活是初中生活的延续,将会是一如既往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