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城隍庙是上海地区重要的道教宫观，始建于明代永乐年间（1403年－1424年），庙内供奉着城隍神秦裕伯。秦裕伯（1296年－1373年）是秦观八世孙，地地道道的高邮老乡。史书记载，秦裕伯是元代进士，官至御史台侍御史，明初翰林院侍制。一个普通官员，为什么成了上海的城隍神呢？这要从城隍信仰和秦裕伯的生平说起。

　　一、城隍信仰的形成和发展

　　“城”原指挖土筑就的高墙，“隍”原指没有水的护城壕。古人造城是为了保护城内百姓的安全，所以修了高大的城墙、城楼、城门以及壕沟、护城河。古人认为与人们的生活、生产安全密切相关的事物都有神在，于是城和隍被神化为城市的保护神。

　　城隍神是中国唯一的城市专有神灵，唐末五代时期被纳入道教的神灵系统。道教称城隍是“剪除凶恶、保国护邦”之神，并管领阴间的亡魂。其神往往由去世的地方官、功臣、正直者、行善者、神能者充任。道教许多法事活动中，都要请城隍神到场，如建坛“超度亡魂”，只有发文书（城隍牒）知照城隍后，才能拘解亡魂到坛；举行求雨活动时，要交付《城隍檄》，通知城隍遵照执行；各类法事结束后，道士还要发“回牒”给城隍，表示法事结束，请他归位，对他的积极协助要予以“言功迁赏”。甚至道士传度授箓时，也要送牒通知城隍神。

　　据《明史·礼志》记载，洪武二年（1369年），刚刚占据皇位的朱元璋就封：京都城隍为乘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开封、临濠、太平、和州、滁州等府城隍为王；其余府为鉴察司民城隍威灵公，秩正二品；州为鉴察司民城隍灵佑侯，秩三品；县为鉴察司民城隍显佑伯，秩四品。朱元璋使传统的城隍制度化，称“新制”。洪武三年又进行“改制”，毁塑像置木主，为神像统一服饰，完善了祭祀城隍的制度。朱元璋的新制和改制，提高了城隍在神灵体系中的地位，扩大了城隍神的影响，对城隍信仰的盛行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为什么朱元璋如此看重城隍神？民间相传朱元璋出生于土地庙，对土地神异常感激，恩及土地的“上司”———城隍。事实上，朱元璋抬高城隍神的地位，倡导城隍信仰，自有其政治目的。他曾对大学士宋濂说过这样的话：“朕立城隍，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则不敢妄为。”完全是利用神鬼的威力，震慑臣民，故他公开宣称“朕设京师城隍，俾统各府州县之神，以鉴察民之善恶而祸福之，俾幽明举不得幸免。”朱元璋出身微寒，长期混迹于民间，深谙中国百姓对神鬼的敬畏心理。坐上皇帝宝座后，为了统治的需要，便利用这种敬畏心理，大肆封神造神，城隍神便是其中的一位。

　　清代循明旧制，仍将祀奉城隍列入祀典。清代和民国初年，各地城隍在清明节及农历七月十五日等节日，均有城隍更衣和出巡之会，俨然如同人间长吏出巡一般，其目的当是以鉴察民之善恶。

　　二、秦裕伯的生平经历

　　大约在宋末咸淳年间（1265年－1274年），秦少游六世孙秦知柔从扬州率全家来到江南，流落到黄浦江畔，定居在淡井村（今上海市静安寺处）。秦知柔在淡井村生有两个儿子：秦良显和秦良颢。秦良颢与唐氏生秦裕伯。秦良颢在秦裕伯出生后，即去大名府（今河北大名县）求学，后来成了极为难得的汉人出身的蒙学专家。

　　秦裕伯一家最终定居在长寿里（今上海闵行区浦江镇），成年后，娶储氏为妻，生有一子，取名世隆，可惜因病早殁，此后夫妻俩没有再生养。元代开始科举停办多年，恢复后，又分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等四等配额选送，南方人尤遭排斥。不得已秦裕伯以父亲曾在大名府任职而报了“大名籍”参加科考（由四等南人升格为三等汉人，名额优先），结果在48岁时，中了进士。

　　秦裕伯成为进士后，出任湖广行省照磨（“照刷磨勘”的简称，正八品，负责对本部门收支进行审计），做些具体的文书工作。六年后，即元至正十年（1350年），秦裕伯赴山东高密县（今属维坊市），升任七品知县。任高密知县三年，秦裕伯的才智有了充分发挥的机会，加之十分勤政，政绩显著，百姓称颂，赢得“公正干练”美名。至正十三年（1353年）春，秦裕伯被调往福建地区，出任福建行省郎中（正五品）。一年后又得到越级提拔，出任延平路总管兼管内劝农事（正三品），后又调往朝廷御史台（监察机构），担任侍御史（从二品，相当于御史助理）。

　　秦裕伯从事监察工作，深知官场内幕，但他却无力回天，促使他逐步对分崩离析的元朝时局丧失信心。为了照料年及八旬的父母，他最终拿定主意，于至正十四年（1354年）毅然辞官。先到扬州小住，寻祖访友，后返回故土长寿里，时年58岁。

　　秦裕伯辞官回家只享了两年清福，麻烦事接连发生。元至正十六年（1356年），起义军首领张士诚占据苏州后，慕其学名，两次派人上门招贤，秦裕伯固辞不允。元至正二十年（1360年），朱元璋打败上海县钱鹤皋造反势力，占据了上海地区。相传，朱元璋猜疑心特别重，在处决钱鹤皋时，见其白血喷出，由此心神不安，生怕钱鹤皋变作厉鬼作祟。因此朱元璋决意要起用一位出身于上海地区的元廷高官，既可辅助自己，又可讨好当地百姓，冲抵钱鹤皋作祟之危。最终他选中了秦裕伯，“命中书省檄起之”。

　　1367年正月，朱元璋发出《聘裕伯公御书》，派人前来征召秦裕伯出山任职。秦裕伯对使者说：“食元禄二十余年而背之，是不忠也；母丧未终忘哀出而拜命，是不孝也。”作《上中书省相国却聘书》，并委托弟秦亨伯代赴南京，拜谢丞相李善长，回应朱元璋。洪武元年（1368年）四月，朱元璋发出《再聘裕伯公御书》，劝其入朝为官。秦裕伯时年已72岁，坚持称病不起，又作《再上丞相却聘书》回应，还是苦苦推辞。可是朱元璋也不罢休，当月又给秦裕伯发出《三聘裕伯公御书》。相传，传旨者言语颇具威慑性。面对不可抗拒的强权政治，秦裕伯生怕再不从命，必定招致杀身之祸，甚至殃及桑梓。于是垂泪告别故里，随使者入了朝。

　　秦裕伯入朝后，被授翰林侍读学士。次年，被任命为待制（顾问），不久又为治书侍御史（专事办理文件）。洪武三年设科取士后，秦裕伯与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刘基同为京畿主考官。洪武四年（1371年），朱元璋要年已75岁的秦裕伯到西北地区出任陇州知州，秦裕伯以病辞官不就，返回了故里。洪武六年（1373年）七月二十日，秦裕伯在家中悄然去世。

　　朱元璋对秦裕伯三次征召，秦裕伯两次不受，后又未到陇州任知州，朱元璋心中异常不满，而且上海又有钱鹤皋可能变作厉鬼作祟，朱元璋一直心神不安，为了笼络江南名绅，他决意以“生不为我臣，死当卫我土”，敕封秦裕伯为“显佑伯”，称“上海邑城隍正堂”。从此我们这位高邮老乡被推上了神坛。

　　三、上海城隍的传说和祭拜

　　秦裕伯被封为“上海邑城隍正堂”后，一直在淡井庙（今上海永嘉路12号瑞金宾馆）供奉，时达100多年。洪武三十年（1397年），上海知县张守约将霍光行祠（又名金山神庙，祀奉汉朝大将军博陆侯霍光）改建成县城隍庙，前殿仍奉祀金山神霍光坐像，将“上海邑城隍正堂”迁移到该庙后殿，民间称“前霍后秦”。改建之初，城隍庙规模尚小，以后历代都有修葺。

　　上海地处沿海地区，灾害，尤其是水灾频发，又曾遭倭患侵袭、太平天国战乱等折腾。千百年来，世人面对天灾人祸，总是那么无奈，因此想到依靠神灵来“御灾捍患”，护城兴市，保佑民众。

　　在历代上海人的心目中，城隍神是城市保护神。民间流传着不少有关秦裕伯护城保民的传说。《中国民间文学集成·上海南市区故事卷》收录的相关传说竟有32则。相传最盛的是“城隍神显灵力阻屠城”的故事。说的是顺治十年（1653年）秋天，有海盗在附近劫掠作恶，苏州总兵王燝时掌军务，督查不力。为掩盖自己无能，竟向江宁巡抚周国佐诬告上海百姓犯通海之罪。而周国佐信以为真，决定屠城镇压，准备将南浦至静安寺一带的百姓全部杀光。上海知县阎绍庆及乡绅曹垂灿等闻知，急忙赶到抚台行营，长跪陈请，愿以全家百口性命为保。可自朝至暮，再三恳求，周国佐仍一意孤行，下令次日鸡鸣时分动兵。当天夜里，得报城隍秦裕伯来到巡抚衙门，周国佐起身迎接，只见城隍神瞪眼看着他，连连摇头四次，周国佐深感恐惧，急令王燝放弃屠杀之事，全城百姓免遭屠戮。

　　在历代上海人的心目中，城隍神还是冥界的地方官，“处理阴间事务，管理孤魂野鬼”，因此有立德、行善、劝人为善的效能。从城隍庙中的对联就可以看出：“祸福分明此地难通线索，善恶立判须知天道无私”；“天道无私做善降祥预知吉凶祸福，神明有应修功解厄分辨邪正忠奸”；“做个好人，心在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过去，地方官上任伊始，必须到城隍庙上香，向城隍神报到。每逢城隍生日，知县大人必定亲临庙堂，主持隆重庄严的祭祀仪式。为惩治恶鬼，安抚孤魂野鬼，每年清明、七月望、十月朔，官府与庙堂必定联合地方社会团体，全城发动，大张旗鼓地举办“三巡会”，请出城隍主祭厉坛。民间传说，城隍秦裕伯“威灵显赫”，使贪官不敢伸手，盗贼不敢撬门，刁徒不敢放肆。

　　在历代上海人的心目中，城隍神还兼有着护海的特殊功能。清同治年间，边关军情紧急，北方天灾严重，而国库已经虚空，皇帝急令江南府限期七天缴粮进京。可江南连日大雾，运粮船队难以前行。这时大雾之中亮出三盏上书“秦、裕、伯”大红灯笼引路，使船得以按时进京。于是皇帝下旨加封秦裕伯为“护海公”，祈望他护庇南来北往的航船。从此以后，凡进出黄浦江的船只，必定进上海城隍庙烧香，祈求“护海公”保佑航行顺利。上海城隍庙的香火由此日益兴旺。

　　“文化大革命”时期，上海城隍庙内部遭到了毁灭性破坏，神像全部被毁。到1995年1月31日才修复重新对信徒、游客开放。2009年3月17日，城隍庙恢复民间传统习俗，举行“祭城隍仪”，按道教传统教制、仪式程序，庄严祭祀。2010年4月5日，上海城隍庙又举行了盛大隆重的“祭城隍仪”。上海市和黄浦江区各界人士千余人参加庆典，共同祈求国泰民安，社会和谐。

　　如今，上海城隍庙不仅是道教宫观，也是旅游景点。有句俗话“到上海不去城隍庙，等于没有到过大上海”，可见城隍庙在上海的地位和影响。笔者不久前出差到上海，得空去城隍庙，瞻仰了秦裕伯木主神像，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因为这位城隍神本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而且是我们高邮老乡。面对秦裕伯神像，怀着崇敬的心情，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