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过年的脚步不经意间来到跟前。精制好的香肠、腊肉之类晒满了阳台,为过年准备着各类食品、礼品、衣服、订年夜饭等忙个不停。伫立窗前,听丝丝细雨轻声地弹奏,想那土坯草房孩童时的记忆,湿润的掌心捂住了有些酸涩的鼻尖,那些烙印在心底的忙年趣事,如曾经舌尖轻轻触过冰凉的味道,使我久久难以释怀。
早些年是不敢想象的。在抓革命促生产、苦干拼命干的年代,生产队集体干活要到二十四夜后才放工,大年初一要统一出工、大干开门红。“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小时候,我们这些孩子盼过年的心情不知有多着急。刚进腊月,就开始每天掰着手指头算了,每隔几天就要问问大人:还有几天过年?有时还因为谁多算了一天和小伙伴们争论上半天。在过去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一年下来眼巴巴的盼望过年有肉吃有新衣穿。生产队要到古历二十后才忙决算,像我们孩子多劳力少的人家每年都要超支,一年活干下来非但一分钱不进门,还要倒交钱给生产队。但穷有穷过富有富过,年还得忙。记得童年尽管家里穷、平时生活多么艰苦,但过年还是很热闹的。进入腊月父母都要为孩子们蒸一些年糕,“搂”点炒米。在商品紧缺、样样都实行计划供应的年代,全村没有一个小商店,过年吃的、用的、穿的东西都要去指定地点凭票购买。春节的粮票、肉票、油票、布票、食品票、烟酒票公社一般在腊月中旬才层层转发下来。没钱购物的农户只好作废或做人情送给有钱人家。票券计划发到农户已在年晚。当农户领到这些计划时都迫不及待地去抢购。记得最忙的是供销社。有一年妈妈带着我和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去公社买年货,妈妈为了减少排队的时间能最快一点回家忙年,就让我们几个孩子攥着票券分头办理。二哥在卖火油的专柜排队打火油;三哥在卖食品的地方排队打肉、还有拜年要带的果子;妈妈排队去买布。我和妹妹在旁边看管东西。一套新衣服是孩子最盼望的。购完东西后,妈妈把我们带进一家缝纫机店,当哥哥量完衣裳尺寸准备离开时,妹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哭着要做新衣裳。妈妈流着泪哄着妹妹说:“你看妈妈衣服都破了也没有买新的,三哥哥去年的衣服给你小哥哥穿。妈妈给你买个红头绳把小辫子打扮一下,明年一定给你添件新的。”我知道不是妈妈偏心,而是一年积攒下来准备过年的钱不多了。新老大、旧老二、破老三、补补衲衲给老四在我们家已是习惯。每年我不指望有新衣服,最想要的是几串鞭炮,跟着大人,走上好几里路,就想买一些小鞭炮,过年和小朋友们放放。为能赶上过年穿上一双新鞋子,妈妈发动姐姐带夜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亲手缝纳。纳布鞋也是有讲究的,需要用浆糊涂抹在布上先晒干,再剪成鞋模子,而那时我们一家人穿的鞋全是我妈和姐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相比于如今的运动鞋,倒也舒适许多,现在我们已经很难再看到那些曾经用一针一线纳满亲情的布鞋影子了。
忙年到三十晚上,我们这些做孩子的最激动的当数吃年夜饭了。一顿香喷喷的“三十晚”大餐, 一家人围着摆得满满的桌子,菜不是多丰盛,但总算饱餐一顿。特记得当妈妈把底层衬着萝卜之类、上部是猪肉的一大碗菜端上桌时、妈妈怕孩子们动作快慢不一有的吃不到,便用筷子夹着肉分给我们六个儿女。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父母欣慰地笑了。一家人相互祝福,其乐融融。晚饭后,母亲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每人一份发给孩子们,虽说只有一二角钱,尽管很少,却让我们的心里乐滋滋的。儿时的春节似乎年年都会下着大雪,在纷纷扬扬的年夜里,天气尽管是寒冷了点儿,可厚厚的棉衣下,我们的心却总是暖和的。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生活好了,城市农村随处可见超市、小卖部,年货不用急着办了;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我们是天天在过年。以前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鱼肉和可口的饭菜,现在是天天在吃,早已没有了盼头。以前到过年才可以添件新衣服,现在是随时都可以买,也没了那稀罕。把这一切讲给现在的年轻人听的时候,有谁能听得进去呢?
让我们静下心来,慢慢地去品味,去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