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炜何许人也,汪迷不乏有人知道此人。汪曾祺《踢毽子》文载:“我有个堂弟,曾在县立中学踢毽子比赛中得过冠军。常因国文不及格,被一个姓高的老师打手心。后来忽然发愤用功,现在是全国有名的心脏外科专家,比我小一岁。”这个专家是汪曾炜。汪老已仙逝多年,汪曾炜还健康活着,只是听力下降,视力模糊。汪曾炜尤其关心我市的医疗事业和社会进步,百岁老人能如此,可敬可贵。
我曾与汪曾炜有过一面之缘,是1997年向汪曾祺遗体告别仪式后,我请他在我的小本子上留言:“在京办事,突闻噩耗,十分悲痛,想不到你走得这么早!弟曾炜97年5月28日。”他是坐在石条凳上留言的。如今我一直珍藏那天与他的合影。
第一次回乡惹麻烦
那是1947年初冬,汪家一家子人为避战事,而迁往扬州任氏娘的父亲任协坤的住处。汪曾祺的小妹汪陵纹就在扬州诞生。汪菊生、汪曾祺、汪曾炜先后来到扬州,欢聚一堂。当时正在读大学的汪曾炜,思乡心切。他上高中是在镇江,每月生活费都是一个管事的按时寄出,他也是想念仍留在高邮的管事。一天,汪曾炜要回高邮,众人相劝,不能回去,新四军是斗地主的。曾炜说,我一个大学生,回去看看,新四军不会对我怎么样(他心向共产党,两年后他就加入了共产党)。汪曾炜回来以后,果真平安无事。他访亲认友,与小爷汪连生有过交谈(汪连生先生对我说过)。在邮逗留时间不长,他正在读南京大学医学院大三上学期,便回宁读书。
文革期间,沈阳军区总医院造反派欲定他为反动学术权威和地主分子,就派两人来邮调查(汪个人不知),中心问题是有没有复田倒租,以任氏娘为首的汪家人,众口一词:“曾炜没回来!”一齐说了一次善意的谎言。而当时,汪曾炜告诉我的同学邵正斌,他正在为探索心血管病做动物试验,经他亲手试验的狗有几百条。这为他日后提升专业技术水平创造了条件。
相聚于北京话家常
1997年5月,汪曾炜正在首都办事,突然听到汪曾祺仙逝的消息,决定留下等待5月28日的汪老遗体告别仪式,同时,约定其外甥女李朝春先不飞回成都,等候汪家人来京一道向汪老告别。
汪曾祺的妹妹汪丽纹还是小孩的时候见过曾炜,与李朝春从未谋面。那次在京期间,大家相聚,谈曾祺的往事,谈汪家人的家常事。当时,他们还没有从悲痛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毕竟亲人久别重逢或初次见面,心里总觉得骨肉情深。除此,汪家人与汪朗等人同市领导朱德辉坐在沙发上交谈(也有照片)也是常事。我有机缘与曾炜攀谈,他没有问城墙拆了没有,只是问你们文联几个人,平时干些什么,还问的是过去“踢水洗脚”还有么?我如实回答,然后就请他题词留言。其实,我也从未见过汪曾炜,是让我猜上的。大凡在外游子,见到家乡人都愿意聊聊。他高我半个头,戴着眼镜,身着西服,双眼透出一种睿智之气。
关心家乡救死扶伤
据同学、时任卫生局局长邵正斌介绍,他曾有四次与汪曾炜会面、交谈、合影,设想在高邮人民医院建立心血管外科专业。
第一次见面是在青岛,邵正斌参加了全国心血管学术研讨会。汪曾炜在大会上发言,他说,刚在美国三个月,在美参与做“法洛四联症矫治术”(当时美国能做此手术的只有三人)。休息时间,邵正斌找到汪曾炜,自报家门,也换来了曾炜的家门自报。汪曾炜1949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在江都县卫生院工作。抗美援朝期间,曾炜奉命去丹东市参与建立野战医院,收治从战场上送来的危重病人。抗美援朝结束,野战医院解体,他作为唯一的外科医生调至沈阳军区总医院工作,后成为沈阳军区总医院心血管外科手术创建人。文革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曾炜赴宁鼓楼医院进修深造,向张全福、欧祖康学习,为期一年,颇有长进。文革期间,他有了做动物试验、修炼真功夫的机会。当后来曾炜戴上一系列光环以后,培养了博士后1人,博士生8人,硕士生6人,带出了一大批专业人才;曾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一项,等等,并获中国医学会颁发的“终身成就奖”。立功十二次,发表论文300余篇,著作两部,其中《心脏外科学》已成为我国心血管外科的权威著作。当张全福因年老走下手术台后,鼓楼医院又派一个手术组赴沈阳向汪曾炜学习。原来的学生,后来的老师。他现为终身教授、文职上将军衔,他带出的学生又成为各地心血管手术专业带头人。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汪曾炜对家乡最大的贡献是要在高邮人民医院建立心血管手术专科,以在里下河一带竞领风骚。那是1990年邵正斌前去沈阳借买救护车之际,拜访汪教授,商谈此事。在汪主任办公室,汪曾炜与邵正斌详谈了计划。即高邮派一个手术组三人前来进修,然后曾炜愿意回乡带徒三个月。邵正斌抵达沈阳时,气候不好,后又下雨。身着皮夹克的曾炜冒雨等待邵正斌的到来。后来上车,进医院,将三张进修人员表格亲自交给邵正斌。然后曾炜带领高邮医疗人员参观手术室和重症病房。汪曾炜深情地说,你请我回乡,我很想回家看看,住两三个月,你们准备几个病人,我亲自操刀示范。邵正斌回邮在人医专门为此开会,并表态购买必须的“冰冻麻醉机”(可达零下28至30摄氏度)由局里负责。但遗憾的是此事未能达成。让汪曾炜失去了一次为家乡作贡献的机会。
专科未能成立,并不妨碍他的仁者爱心。自曾炜从行政领导岗位退下来后,他就成了自由行医人。上海长海医院领导张教授得知此事,便高薪加住房聘请汪教授来沪施展专长。他应邀前往上海工作。往常丽纹一封信,他就会为家乡来的病人治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汪泰撰文就是写的那个年代那些事。高邮一位干部的女儿,患先天性心脏病,她5岁那年,已去过沈阳,年龄过小。待至23岁左右,这位女青年总觉得说话吃力,上楼难登,常由弟弟搀扶。至上海长海医院再次就医,汪曾炜立马为其安排床位、动手术,使这位单心房、单心室的人(正常人是“双”的),终于又能工作,不再喘气。虽然最终她早年夭折,但是汪教授是尽了力的。为家乡人治病,汪曾炜说,这是我反哺家乡的一份贡献吧!这样“高、尖、精”的工作尚须大家共同努力。救死扶伤,实现革命的人道主义。这是毛主席的话,汪曾炜始终坚守着、践行着。
网上得知汪馆建成
我从汪丽纹处获得汪承炜的座机号码,是家庭的还是医院的她不清楚。6月12日下午,我拨通此电话,接电话的是护工,像中年人。我说明通电的用意,了解汪教授对家乡的看法。护工说,汪先生,你的家乡有个同乡要同你通电话。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了清晰、苍老的声音:“你是哪一位?找我有什么事啊?”我如实道来。他说:“汪曾祺纪念馆,我已在网上看到了,外观中西合璧,十分壮观。曾祺哥要感谢你们,我也要谢谢父老乡亲。”他又询问高邮有没有建立心血管专业,我说已经建立了。(后经向医院了解,高邮是建立了心血管内科专业,但是没有建立心血管外科手术专业。)
最后,我说您对高邮还有什么希望,请您百岁老人指点指点。他开始说没有什么希望。略停片刻,他又说:“希望高邮会更好。请代我向丽纹、海珊等弟妹问候,我身体还好,也向家乡人问好!”护工接过电话:“你让老爷子歇歇吧!有事还可打电话来。”我接电话很高兴,为这个百岁老人高兴,也为获得第一手资料高兴。我想他那么多的“高、尖、精”技术的术语,我看不懂,以己昏昏,使人昭昭,不如不写。我觉得他从事一项伟大的工程。他为心血管病人动手术,犹如在修理一个“泵”,修好了,泵出了他及团队的心血,也泵出了患者的璀璨生命和健康的人生!像这种人,一位已经73年未回乡的名人,是应该进入高邮镇乃至高邮市的乡贤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