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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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眼前一亮,是一碗香喷喷的青菜糯米饭端在我的面前。我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连碗边上几粒饭都舔得一干二净。我问父亲你吃过了吗?“值夜班一人一碗。”父亲说。顿时我坐在床上发愣,久久不语,内疚、自责交织在心头——~~~
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眼前一亮,是一碗香喷喷的青菜糯米饭端在我的面前。我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连碗边上几粒饭都舔得一干二净。我问父亲你吃过了吗?“值夜班一人一碗。”父亲说。顿时我坐在床上发愣,久久不语,内疚、自责交织在心头——~~~
2018年12月29日 星期六 出版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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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眼前一亮,是一碗香喷喷的青菜糯米饭端在我的面前。我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连碗边上几粒饭都舔得一干二净。我问父亲你吃过了吗?“值夜班一人一碗。”父亲说。顿时我坐在床上发愣,久久不语,内疚、自责交织在心头——
追忆父亲那些事
  □ 马玉彪

  日子过得真快,父亲离开这个世界已经27年了。父亲生于1908年,兄弟姊妹5人,在男子中排行老三,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他最小,取名鸿飞,号渐逵,以后一直延用此名,上过几年私塾。

  那时家里虽然开了一爿德成衣店,但父亲没有在自家店里站柜台,而在北市口嘉纶绸缎店学生意,当相公。在这家店里,父亲从做杂事、站招牌逐步升为二柜、头柜,一做就是十几年。听父亲说过,站头柜要有一套留住顾客的本领,遇到为女儿做嫁衣的客户,先叫相公到店堂上茶,然后热情闲聊,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出门,更要当心做好这笔生意;要熟知各种面料的产地、品质、花色配比,什么衣服需要多少,说得头头是道,把顾客说得心里暖洋洋的,再精心为客户配料;要察颜观色,弄清楚顾客是城上的还是农村的,是大户人家还是普通民众,高档是高档的做法,中低档是中低档的做法,心中都要有数,才能留住顾客,把生意做成,让顾客满意而归,下次再来光顾。父亲说这些生意经没有师傅口传,全靠耳濡目染,观察领会。父亲的悟性较高,且聪明伶俐,接待顾客热情,受到老板和管事的赏识认可,店里大笔生意都是他上前接待。

  父亲在长期经营历练中,有一套识人的方法。当客人犹豫的时候,他便慢慢走到顾客面前说:“拿不定主意吧?”然后站在顾客的角度替顾客着想,提出建议。他常说,无论你的店有多大,商品有多贵,地位有多高,你一定要比顾客“矮半头”。他特别强调,只矮半头,不能矮一头,矮一头是卖不出东西的,要让客人感受到自己是有地位的。这是父亲接待顾客的经验总结。

  店里的同事们都称他是“头柜能手”,所以他的薪水比别人高一些,年终还能拿点红利,分得一大包“机头”(零头布料)回家。能在这家布店干这么多年很不容易,他曾目睹过不少同事被老板在大年三十晚上请“坐上席”(解雇)。

  父亲对待自己的工作十分尽责,一生中无论是学生意、当头柜、当股东以及后来在粮站工作,都是长期睡在店里值宿。特别是在同德布号时几乎成年在店里,过大年店铺关门休假几天,其他老板都回家过年了,唯有他陪着学徒工日夜守店,家里吃年夜饭就缺少他。父亲对店里的学徒工很关心,每天吃饭学徒工是不能上桌的,要等老板、管事们吃完后才能吃,父亲总是要给学徒工留些菜。他退休回家了,我们发现他吃饭时总是前一碗饭未吃完就去添饭。我们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过去在店里正逢吃饭时有人进店了,就要立即放下饭碗去接待顾客,做完生意后回桌上,碗里饭凉了,再加点热饭吃,已经养成习惯了,改不掉了。

  在我的记忆中,北门大街这家绸缎庄生意不错,规模还不小。后来大概由于市场竞争激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生意渐淡,于民国三十三年倒闭歇业。最终父亲拿了点解散费回家待业。

  次年春,父亲知道原嘉纶布号的管事宋桥门、杨本庆等人筹股创设同德布号、筹集十六股,资本总额计中储券四千万元。父亲一股要投入中储券二百五十万元。这钱从哪里来?拿的解散费家用已经花了不少,走投无路时,母亲花掉一只陪嫁的戒指,又向舅父张又新和好友王亮功协商,得到二位的支持,在父亲的名下各附入股中储券五十万元,七拼八凑,总算凑齐一股。后来由于经济萧条,加之赋税等因素而歇业。

  一家十口人,十张嘴每天要吃饭,生活怎么维持下去?那时我已经十七岁了,经三姑父介绍去南京珠江路一家酒栈学徒,老二玉璋出去当兵。那时南京刚解放不久,生意不景气,老板歇业到一家单位做会计,便给点路费打发我回家。离家不到两年,回来时看到父母老了许多。回家当日的晚上,我坐在父母床边小方凳子上听二老诉说艰难度日的经历。同德布店关掉了,父亲就在街上摆米摊,两张凳子、两个大匾、一把秤,每天从北头米厂扛回百来斤米来卖。夏天顶烈日,冬天冒寒风,一双套鞋都买不起。生意好一点勉强糊三顿,生意不好或下雨,只好三顿改两顿。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先卖掉锡香炉烛台,后又把镶嵌在柜上的铜片撬下去卖,甚至把屋上的瓦抽掉一些卖掉度日。岁数大一点的弟妹也想办法挣钱,摆小人书摊,制荷兰水、织鱼网。

  解放后,1953年国家对粮食实行统购统销政策,父亲的米摊被组织起来由粮食部门统管,设点销售,进货则到指定米厂扛回来。后来,粮食实行计划供应,各乡镇设立粮站,父亲的一把算盘刮刮叫,被调到车逻粮站做记账员,后又到车逻特平粮站工作直至退休。父亲是酒糟鼻子,那一带村民都叫他“马大鼻子”,提到“马大鼻子”,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虽在乡村做教师,由于饥饿没营养,得了黄肿病,住进大队黄肿病房“疗养”十天,吃到皮糠饼、小鲫鱼汤、二两油等营养品,才知道皮糠是充饥的好东西,便想到父亲在粮站工作,到那里买点皮糠回来。 于是,我趁假日跑到张庄粮站,晚上悄悄问父亲这里有没有皮糠?他告诉我皮糠不在下面供应,由公社批条子在车逻站买。我失望地对他说:“没有就算了。”那天晚上我睡在父亲的床上,他值夜班。半夜他把我叫醒:“玉彪,爬起来吃。”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眼前一亮,是一碗香喷喷的青菜糯米饭端在我的面前。我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连碗边上几粒饭都舔得一干二净。我问父亲你吃过了吗?“值夜班一人一碗。”父亲说。顿时我坐在床上发愣,久久不语,内疚、自责交织在心头。慈父啊!不是“大馋王”的贪婪,而是在那特殊年代饥饿所迫。

  父亲一生默默无闻,亲切随和,为人本分,生活勤俭简朴,从没有见他发脾气,跟母亲的性格截然不同。我们调皮犯错,母亲向他告状,他从不大声训斥,而是批评几句就算了。家里人口多,负担重,吃饭、穿衣、上学、家务都是母亲操劳,她有时烦恼起来,便把怨气出在父亲身上。但父亲从不与她争吵,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事,不恼、不怒、不语,任凭母亲唠叨,偶尔跑到玉英或兰子两个女儿家“玩”一天,就算散过心了。记得父亲过70岁生日,做了件华达呢中山装,老三(玉麒)给他戴上“钟山”手表,他穿上皮鞋,在天井里来回踱步,流露出无限的喜悦。

  父亲一生工作认真。在粮站工作20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每天在煤油灯下带晚轧账,算盘打得哒哒响,把销售小票装订好,把供销存证扎平才放心休息。他很少回家,但心中时刻牵挂他的儿女。面对贫困,他十分坦然,把所有困顿、委屈、难过、慈爱统统埋在自己心里,从不向别人诉苦叫屈。他以诚待人,无论在私营企业经商,还是到国家粮站工作,始终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深受领导信任。

  父亲胆小谨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生计忙。他在嘉纶绸缎店那段时光,家里日子不那么紧巴巴的。入冬以后,父亲有时会带回一只野鸭、一挂猪蹄子,母亲把它洗净烧一滚,放进大砂锅里,再小心翼翼把砂锅放进灶膛。第二天早上取出,揭开盖子,还没进厨房就闻到特殊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一个草炉烧饼一碗汤,真是快乐的享受。但这样的口福一个冬天也只有两到三次,嘉纶布店倒闭后再也没享受过野鸭汤泡烧饼了。

  父亲非常注重亲情。大婶母王氏病故后,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寿蒸,女儿月娥,儿子十岁病故,父亲和母亲毫不犹豫收养了月娥。二婶母赵氏过世了,二伯父在外谋生,留下两个孩子,也是由父母亲照看。我们称大伯父女儿为大姐姐,二伯父女儿为小姐姐,她们曾帮助母亲做家务,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小时候两个姐姐对我们的关心照料至今难忘。

  大伯父晚年只身一人住在中市口菊花巷,身患重病,无人照应,年迈的父亲从早到晚不离大伯,喂药、倒尿、洗擦、翻身……父亲对长兄临终关怀无微不至,直到把大伯父送走。父亲退休回家后很少出门,到了晚年身体每况愈下,患了老年痴呆症,所幸他不出门乱跑。1993年12月25日父亲仙逝,享年8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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