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小就生活在古镇界首,但古镇那精美绝伦的雕艺、鬼斧神工般的建筑,却久看不厌。这里虽然不像周庄、乌镇那样宏伟壮观,但却留下了历史韵味和民间向往美的生活轨迹。
高邮湖之滨的古镇界首,是北上京津、南下苏杭的必经之地。途经界首的过往客商曾发生过若干奇遇和故事,却找不到也抓不住任何踪迹。唯有西湖夕照映衬下的青砖灰瓦的里下河风格建筑屹然挺立在阳光风雨中。
记得古镇里小闸塘、孝子坊、曹大场、鱼市口、南北大街、当典巷、古井、石桥、城隍庙、宝塔松等等,悉数沉浸在绿水的环抱中。长在镇东南的宝塔松,枝繁叶茂,俨然女性胴体。它还是历史的见证,数以万计的枝叶留住的物事,似乎近得伸手可摸,又远得那样的离奇。遗憾的是,宝塔松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那曲径通幽的古镇街道,光滑滑的,全用镇江金山石料铺展,它留住了那雄伟的金山纹脉和韵律,也算是古镇人与自然融合共存的见证吧。
南北大街,两旁耸立高墙,抬头望,头顶一线天,左右看,巷道四通八达,低头见,麻石底下有奥秘。小径条状麻石乘着街势,像叶脉枝条般地逐街逐巷地施展,底下积水沟,面上盖石板。细心地听,一曲哗哗流水声,像美妙的轻音乐叮咚叮咚,多么地悦耳动听。
别看这是一条水沟,却凝聚着祖先科学布局古镇的大智慧。从镇的上河边到下河形成整个下水道系统,各家天井的雨水和污水,沿细管入巷道支管,再入街道主管。在管道中设有掏污物的阴井和水塘,又从小闸引来运河水,活水则不腐,好似上帝赐给镇民宜洗涤、宜消防、宜排污、宜饮用的天然人居场所。这是多么绝妙的大手笔,居然将偌大的古镇统一到完整的地下水系中,似丝绸一般柔和地缠绕着百家千户,延续人类最淳朴的生活方式,让人陶醉,偶感自豪。
隐遁在波浪起伏的万瓦丛中,有若干个形状各异的天井点缀着古镇的商住群。不巧的是,保留下来的只有十几个天井啦。这是日寇强盗们用火与炮侵略家园的铁证,连一块整砖整瓦也没留,废墟里的记忆是深沉的。
好在留下来的天井依然奇异无比,仍然有堂井、巷井、房井、场井、过道井,形状是长方形的、正方形的、三角形的、半月形的,从屋内通向天边,又从天边洒进阳光穿透堂屋,习习的凉风散干热汗,任凭老天的雨水倾泻天井,积的水自然流入钱币孔,通向那神秘的下水管道。天井两头还摆着瓦罐、盆景,能够深居这高墙宽院里,谁说不是一种享受啊。
曾多次陪同各级专家考察古镇,记忆中,他们用各自的眼光凝视古宅木雕、石雕的精美技艺,用心在欣赏那民间艺术宝库的奇葩。映入眼帘的正堂大门门楣上镶嵌紫红石匾额,两边青石上浮雕嶙峋,栩栩如生的状元游街、鲤鱼跳龙门、麒麟献瑞、耕牛闹春的图案,象征富贵吉祥,把居者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和光耀门庭的心态刻划得淋漓尽致。
色彩单一而又内容丰富的窗雕、匾雕是收藏在民间的绝笔工艺品。那些长条形的窗框内,由小块雕花的木质榫卯而成,多姿多彩的花簇拥着象征“福禄寿”、“花开富贵”、“连升三级”、“四季平安”的吉祥图案,令人望而生义,笑从中来,似乎人们天天生活在美妙的幸福之中。非常有讲究的堂匾,在匾框周边镂空纹饰,图案精美,字显苍劲,民间实属罕见。
在前堂天井边窗框下则木刻浮雕,诉述着历史人物故事,有桃园结义,刘备招亲,当阳桥,三顾茅庐,三英战吕布,火烧赤壁,好像带你走进了剧院看《三国演义》,翻开了悠久的历史文化书卷,一睹古人风姿,饱食甜美的文化大餐。
印象深刻的应数老韩家的窗雕独具一格,是人生中难得一见又难以忘怀的贵品真迹。后堂里一张《百花图》,定叫你喜笑颜开。方的窗,圆的花,千姿百态,像活的一样,敞开花芯花瓣的石榴花、菊花、牡丹花、梅花、海棠花,久看不厌。还有《百福图》,百只蝙蝠雕刻在窗上,形态各异,如生如飞,其刀法流畅,技艺精湛,配上纹线均匀的“福”、“寿”字图案和个个窗洞,整个画面充满万象更新、美满幸福的意境。尤其是陈氏宅里,天井两侧有六窗,每窗开光部位有花枝组成汉字,体行书,笔流畅,东西两边花字成一联:
春草满庭吐秀,百花遍地飘香。
在这个古老而陈旧的古镇,不仅仅是观赏那些奇异的建筑和奇景花雕,更要零距离地感受千年古镇那种质朴、恬静的生活方式,久久地品赏那无穷的味道,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