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澡堂子” 2016年08月22日  顾永华

  □  顾永华

  我自小就喜欢跟着大人们去“澡堂子”洗澡。上小学前,我与爷爷、奶奶住在南门外盂城驿的马饮塘边,爷爷是一中队的搬运工人,挑箩拖车扛米包,一天劳累下来都要去城南的“明星” 浴室洗澡解乏,爷爷洗澡我跟着去,小人洗澡也不要花钱。爷爷洗澡,不是像现时的人去浴城洗澡为的是休闲养生,他纯粹是为了洗去一天的汗水一天的劳累。那时,每到日头偏西,我就守着门边,等爷爷收工回家将我扛在肩上去“明星”浴室洗澡。爷爷洗澡只买7分钱的“澡筹子”,那是普室。“澡筹子”是竹制的,窄窄的一条,以不同的油漆颜色来区别澡客的休息室,有普室、小雅、大雅等室。脱去衣服,从跑堂的手中接过毛巾,小脚穿着“澡堂子”特有的那种木制拖鞋,“嘎哒嘎哒” 地走向浴池。那一串的“嘎哒嘎哒”声,在“澡堂子”显得格外响亮,带着温暖,也带着亲情,以至于过了几十年仍常常在我的耳边响起,让我重新拾起快要忘记的那些关于“澡堂子”的温馨的往事。

  高邮人,似乎很喜欢洗澡,城内过去能叫出名的“澡堂子” 约有十多家,从小到大我洗过的老“澡堂子”,有明星、四德泉、向阳、三星池等几家。

  在老“澡堂子”洗澡,为的是汽圆水暖,不伤身体,有去乏养生的作用。老“澡堂子”烧水供暖建造时采用“地龙”构建。地龙也就是连通暖池、凉池下面的地下烟道,老“澡堂子”的烧水池挨着烧水的大锅,锅下面烧木柴或煤炭,烟道从浴池下经过,浴池的水不易凉,起到保温的作用。相比现在用锅炉烧水的桑拿浴室,老“澡堂子”更显得汽圆水暖。洗澡,还有洗“生水澡”“熟水澡”的说法。洗生水澡,就是中午“澡堂子”刚开门,水才烧好,浴池里的水没有完全烧透熟,汽不足,老年人去洗会感觉到冷,易生病。而到了三四点钟以后,水渐渐地烧透熟,达到汽圆水暖的程度,洗澡的人可以泡在浴池二道池子水中,浑身上下放松,洗起来自然是十分舒服。

  老“澡堂子”,服务好,有特色,才有知名度。凡是有名号的“澡堂子”,无论负责人还是跑堂的师傅,对澡客皆十分热情,他们见到澡客都会主动打招呼安排座位。跑堂的师傅,更是八面玲珑,毛巾朝肩上一搭,到处招呼,来了什么客,称呼什么,有什么爱好与要求,他一问一看便一目了然,熟记于心。澡客脱衣洗澡,衣服贵重的或有钱财的,跑堂的会用木制的叉篙将衣服叉挂到铺位的高处。澡客从澡池洗完澡,跑堂的会用热毛巾把子擦去洗澡人背上的水珠。如果不忙,或者有熟悉的澡客递上香烟,跑堂的会送去几次热毛巾把子,服务的热情高涨。有需要修脚的,跑堂的会吆喝起来:“八号张师傅修脚。”跑堂的接过澡客的香烟,来不及抽时就往耳廓上一夹,一条边走下来,有时递烟的多了,跑堂的手中有活忙不好拿烟,会在两耳边各夹上香烟,成为“澡堂子”特有的风景。有名号的老“澡堂子”生意好,自然离不开好的服务员,一个好的跑堂师傅得有“眼勤、手勤、腿勤” 加“绝活”,挤毛巾的师傅哪个不是手上厚厚的老茧,都是在开水锅里高温烫出来的。擦背、修脚是“澡堂子”的两大服务特色,擦背时,擦背的师傅要将毛巾整干,包裹在手上,而且要手平巾平,用力均匀,既要把身体的各个部位擦到,将脂垢擦出来,还不能擦破皮肤,要使浴客舒服,起到舒筋活血的作用。若再配以敲腰推拿,更是一种超级享受,就连那有板有眼的敲击声响都令人叫绝。而修脚的师傅则需要专业的技术,修嵌甲、刮脚丫、去老皮,刀法力道纯熟得当。顾客在这里能够享受到一流的服务,自然是舒心不已。

  来老“澡堂子” 洗澡的,进了门,脱了衣服,就一个称呼:“澡客” 。无论在浴池中,还是休息室,不分地位,不分级别,“板凳桌子一般高”,遇上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只要聚在邻坐,都可以借题说话,说古论今,从儿女的孝顺,谈到牌桌上的趣事,以及国家大事,反正只要是个话题,就能拿出来说,一壶茶聊半天,其乐融融。老“澡堂子”也是扶老携幼、尊老爱幼的社会平台,爷爷带着孙子洗澡,父亲领着幼子洗澡,是平常事。许多孝顺的孩子,搀扶着年老体衰的长辈洗澡更是司空见惯。老“澡堂子”见证了许多亲情和大爱,承载着满满的正能量。

  从前的老“澡堂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因为时代的变迁,因为观念的改变,但作为一种民俗文化,给我留下许多值得记忆的东西,而这些记忆,时不时地拾起来还会带给我会心的一笑,带给我久违的舒心。